黑板旁的倒计时牌被值日生翻过一页,“距高考128天”的数字在粉笔灰中格外刺目。胡谣坐在靠窗的老位置,冬日的阳光将政治必修四封面上的字照得发亮。她指尖抚过“辩证唯物论”的章节标题,那些曾经倒背如流的原理现在读起来竟像陌生的画论术语——6个月的集训让文化课记忆褪色得厉害。
“这道题...”安绮雯的水笔第三次停在导函数例题的第三步,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个黑色的墨点。她偷瞄胡谣空白的演算区,声音轻得像怕惊飞停在窗台的麻雀。
“我再想想。”胡谣抓起橡皮,慌乱擦去纸上那些不成形的算式。前桌同学突然弯腰捡笔,抽屉里露出半截《数学大一轮复习》的蓝色书脊,上面用荧光笔标着“一轮复习完”的字样格外刺眼。
胡谣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整个第一轮复习。
放学的铃声在走廊回荡了三遍,胡谣才慢吞吞地合上政治课本。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书脊上贴的便利贴,那是刚分科开学考,安绮雯写的重点提要,如今边角已经卷曲发黄。教室里的人声渐渐稀落,她终于从《文化生活》的夹页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上跳出朋友圈的红色提醒。
集训生活已经让胡谣习惯性带手机上学了。
杨珩十分钟前更新的照片在首页格外醒目:一片被夕阳染成琥珀色的云霞,配文只有云朵的emoji的符号。胡谣点开大图放大细节,在照片右下角的教学楼玻璃反光里,发现了自己伏案疾书的模糊侧影——他竟是在三楼窗口偷拍的。她抿住嘴唇点下爱心,顺手拍了张自己刚批改完的数学卷,特意让右上角“1月21日”的鲜红日期占据画面中心。
“还不走?”
安绮雯的声音惊得胡谣差点摔了手机。同桌抱着厚厚的《文言文全解》站在过道。
“明天早读要默写《离骚》,”安绮雯最终只是把默写本轻轻放在她桌上,牛皮纸封面内侧画满了彩色思维导图,“你...加油。”尾音拖得意味深长,临走时还故意把后门关得震天响。
胡谣红着脸把《离骚》笔记塞进书包,拉链卡住了一角也顾不上整理。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在尽头照见杨珩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他转身时,书包上别着的银杏叶书签轻轻晃动——正是联考那天塞进她口袋的那枚。
“安绮雯发现了?”胡谣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
杨珩接过她沉甸甸的书包,指尖蹭过她掌心时带着素描纸的粗糙触感:“她是你朋友,你怕什么?”语气平静,耳根却红得可疑。
夜色渐浓,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融成一团模糊的灰。胡谣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给陶文发了条信息:“听力答案对完了吗?”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杨珩的表盘亮起幽蓝的荧光,倒计时数字跳转到“127天”。
在这样寻常又珍贵的黄昏里,四个年轻人隔着山海,各自在题海与画稿中跋涉。而此刻交握的双手,正将那些说不出口的牵挂,悄悄编织进未来的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