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解旭当真是急昏头,那么多年的秘密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告诉了周聿。
周聿心痛到无以复加,听到他这句话后,心脏终于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抓爆。
他两眼一翻,在江寄的怀里晕了过去。
周聿是在两个小时后醒的,张劲厚和毛乙坤守在他床边,见他醒了,立马凑上前来。
入眼所见的是医院白花花的病房,扑鼻而来的消毒水的味道,绝情的像是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周聿扶着张劲厚的手支撑着自己坐起身,四处打量了下,没有见到江寄的身影。
“江寄呢?”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该到我弟弟的头七了吧?我得去准备准备。”
弟弟的头七?
张劲厚心头一颤,和毛乙坤对视了一眼。
毛乙坤也一脸茫然的样子,听不懂周聿在说什么。
“什么......头七?” 张劲厚弯腰给他拿着鞋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周聿奇怪地看他:“我弟弟啊,还能有谁?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苏歆纯告诉你们我在地库里的吗?”
张劲厚凌乱了......
苏歆纯这个名字,他除了在周聿那个所谓的葬礼上,听凌淮西提及过,说她背叛了左霆鋆,毁了婚约后,就独自一人移居去了国外。
而偌大的苏氏则交给苏云安管理,和左氏齐驾并驱,成了山城商界的龙头。
可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距离周聿弟弟的离世也已经有了五年。
周聿浑然不知自己轻飘飘的两句话引起那两人心中的狂风暴雨,他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苏歆纯声嘶力竭的吼声。
“骗子!他在骗你!!凌国是他的人!孟沧舟也是他的人!!你弟弟的死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她在说左霆鋆,她说左霆鋆骗了自己。
周聿穿好鞋子坐在床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地面,像是陷进了自己的世界。
毛乙坤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观察他,这人明明就是周聿,可气质又与刚刚他和周聿重逢时的气质不太一样,多了点疏离,少了点温暖。
他眉头皱着,见江寄拿着医疗单从病房门口走进来,忙上去拦住他,顺手拉上张劲厚,将他们两人推到门外,关上门。
“怎么了?”江寄不明所以地往病房内探头看了看,周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劲厚没说话,叉着腰在原地绕了两圈,然后倚着墙蹲下身,将脑袋埋在了臂弯里。
看他这幅模样,江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眼神瞬间沉下来:“是医生说的那个最坏的结果?”
毛乙坤抹了把脸,点点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湿了眼眶,拼命眨着眼睛防止眼泪掉下来。
江寄看上去倒是镇定,或者说是自从听医生说可能会有这个结果后,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瞥了地上的张劲厚一眼,语气凉凉的:“有没有试探一下他的记忆在哪个阶段?”
“他弟弟离世后的一周。”
张劲厚的头依旧埋在臂弯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发闷。
那就是......五年前......
江寄的表情看上去讳莫如深,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刚想点燃,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又将打火机收了回去。
“先去给小聿办转院,转回山城。”他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冷冷地吩咐。
“什......什么?”毛乙坤瞠目结舌。
江寄没做声,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张劲厚也慢慢站起起来,一脸的错愕:“你的意思是......”
“林津年现在还在抢救,他家里一时半会顾不上这里。”
江寄仰起头,露出脖颈上微凸的喉结,望向急诊大楼的视线戒备而冰冷,仿佛那里住着他仇人一样。
“你是想......”张劲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明白了他的意思,“将错就错?”
江寄咬着烟,含糊地“嗯”了一声。
这两人一来一回打着哑谜,毛乙坤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将错就错?”
他盯着张劲厚和江寄紧绷的脸色,半晌后突然理解到了他们的意图。
“你们想将这五年的记忆从周聿的脑海里抹去?”
可是周聿明明都快找到他的家人了啊。不过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江寄推开病房门,走入房间的那一刹那,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聿?”他坐到周聿身边,揽住了他肩头,在他发顶轻轻留下一个吻。
“我们回山城好不好?”
周聿转头看他,神情懵懂:“我是生病了吗?我怎么会在京城?”
“你生了一场大病,昏睡了五年。”
“五年?”周聿被他抱在怀里,轻声低喃,“我怎么会生病呢?”
江寄握住他的手,放低嗓音哄他:“你弟弟的去世对你打击太大,精神恍惚就出了车祸。”
车祸?
周聿不动声色地从他掌心里抽出手,揪住他胸口的衣襟将自己的脑袋抵了上去。
“原来是车祸啊。”他嘴角嘲讽地勾了勾,言语间却低落又惋惜,“可惜了我们的五年,你变了,张劲厚变了,我也变了,大家都变样了。”
还有可惜,他本来还在为撒谎而内疚,现在看来,大家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