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也是觉得晦气,人在外面好好的,自己老家的房子竟然被扯进命案里,捎带着看周聿他们的眼神也不太友好。
“都在这儿了。”他把整理好的纸箱子一个个往屋外搬,像是个烫手山芋般地扔在周聿面前。
聒噪的凌淮西这时候不吭声了,默默地蹲下身整理着箱子。
家属态度还挺好,没把死者的自杀赖在他头上,房东的语气缓和不少。
“点点吧,不少的话我可就锁门了。”
“麻烦您了。”周聿给他半鞠一躬,显得彬彬有礼。
这让房东不好意思起来,眼前的男人虽然看上去精力交猝,神情也哀恸的很,但礼数到底是周全的。听说死的是他弟弟,那这做哥哥的不得哭死。
房东看着周聿眼底的红血丝,动了恻隐之心。他弯腰在一个箱子里翻找片刻,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他手上。
“看看这个吧,应该是给你的。”
单薄朴素的素色信封,上面手写着“to”字,可“to”谁,后面没有写,反而是落了一滴晕染的水笔黑点印在上头。
周聿接过信封,第一直觉是元羽尘的遗书。
“遗书吗?”张劲厚也有这个直觉。
周聿深吸了口气,心里虽然很不好受,但还是逼迫着自己恢复平静。不过他颤抖着,迟迟打不开信封的手出卖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我来吧。”张劲厚看不得他这幅可怜模样,从他手里接过信封,直接打开。
里面有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信纸和两张银行卡,卡上还贴着写着密码的便条。
张劲厚将信纸交给周聿,后者却推开他的手。
“你读给我听。”
周聿不觉得自己有勇气能完整地看完元羽尘的遗书,他害怕里面一字一句声声泣血,都是对自己的指责与责备,或者是元羽尘濒临死亡前的绝望。
张劲厚缓缓拆开信纸,却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怔住了。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去,周聿做好了心理建设正准备听他念时,张劲厚又许久未开口。
他哑着嗓子,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张劲厚的眼眶也有点酸涩,把信纸亮给他看。
不出周聿所料,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但这些铺满纸面的字,无一例外都是“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元羽尘早就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就等着见周聿最后一面了。
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无法交出去的信,在他死后还是交到周聿的手上。
信封里还有两张卡,张劲厚一并递给周聿。一张是储蓄卡,便条上写明了是存款,另外一张则是......
另外一张卡周聿有点眼熟,他呼吸急促,抖着手来回辨认着这张卡,终于从自己的记忆里提取出来相关片段。
这是当年元羽尘父母死后,周聿在医院里送给他的赔偿金,元羽尘竟然分文未动,原封不动地在几年后又还给了他。
明明有了这些钱,他能活得更好,更体面,更像个人一点,最起码不用委曲求全地去做凌国的玩物。
呵,他们还真挺像,一个是人人喊打的小三,一个是见不得光的情人。
周聿的冷静自持再也伪装不住,抵不住心脏仿佛被片片撕裂的痛楚,哭倒在了张劲厚的怀里,眸子里全是懊悔。
“他是恨我的,是恨我的啊!”他捧着卡哭得撕心裂肺,这些天来一直压抑着的情感终于在看到这张卡的时溃堤了。
张劲厚搂紧周聿,听着他嘶吼的声音,咬牙红着眼睛沉默地帮他擦眼泪。
是恨吗?张劲厚并不觉得是恨,这是爱。
正因为元羽尘爱周聿,他才不敢用他给的赔偿金,似乎一旦用了他给的钱,他就在周聿面前低他一等,至此再也无法与他匹及,就连他那所谓的恨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世界上的爱有很多种,美满的爱,浪漫的爱,纯粹的爱,热忱的爱,激烈的爱,感动的爱,卑微的爱,破裂的爱,无望的爱......
明明两人就一纸之隔,一步之遥,转身之际又如隔千山万水,拼尽全力一生都可能无法抵达对方的心。
这样的爱是吝啬的,如果你不爱我,那我就用恨来抵挡住我满腔的爱意吧,这样应该就能少爱你一点了。
可即使以恨为名地去爱周聿,元羽尘至死都没能抵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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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聿将元羽尘的墓设在了他弟弟的墓碑旁,刻碑的工人问他立碑者的署名怎么写时,周聿想了想,让他刻下了“兄长:周聿”。
希望元羽尘在那边能听到他的回答,再也不留遗憾。
等周聿处理完元羽尘的后事,江寄将一大堆资料摆在了他面前。
“都是左氏要求的企划书,他们还要求我们让出十个点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