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舒辞、米椒都做了保证,保证自己会处理好此事,甚至舒辞还虎视眈眈着——但至少此刻,时语墨没有任何好的想法。
该怎么和霍南星说起这一切?
时语墨第一次觉得,开口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但不管怎么样,不能再拖了。时语墨检查起自己的日程来,决定挑个时间约霍南星。至少先坦白自己,看看霍南星的反应,再想应对办法吧。
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是前台打来的,“时总,有位访客……说是霍南星小姐的父亲,现在想要约见您。”
霍南星的父亲?
时语墨一头雾水,只好先让人上来:“可以,我现在有时间,带人上来吧。”
霍英桦坐在总裁办的皮质沙发上,感觉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被自尊拖着,抬不起来正视对面的男人。
他垂着视线盯着自己擦得发亮的皮鞋,旧西装裤腿边线有些发毛,这是霍英桦出门后又折回去换的,换了身看起来像个人的衣服。
一杯茶搁在矮几上,推到了霍英桦面前,“您喝茶。”
这是示意霍英桦可以开口了。
霍英桦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控制着表情努力对时语墨扯出个笑:“时总竟然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
时语墨没接话,只是垂下眼睛微微颔首。
霍英桦明白对面的人不想听寒暄,他使劲搓搓手,挺直腰背,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灰败。
“我手上的项目出……咳,出了点问题,欠了些钱。我知道冒昧登门不合适,但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可以签借据,利息按商业标准算,到期——我一定,一定想办法还上。”
“或者,或者……就当我预支我女儿的工资,只是别让她知道,她不容易……”
霍英桦低头去摸包里的文件,那是刚刚临时准备的合同。纸张的边角在包里有些压皱了,霍英桦摩挲着纸张边缘,试图抚平那些褶皱。
时语墨沉默着。
借——纸包不住火,霍南星知道后,两人之间的隔阂恐怕再难修复。
不借——霍英桦该怎么度过这道坎?霍南星正在拍回归后最重要的一部戏,谁都不想在这时候打扰她。
少顷,霍英桦抚平了折痕,却止不住指尖的颤抖。
他不敢抬头看时语墨的表情,只是将那份皱巴巴的文件推过去,一寸寸往时语墨那边挪,仿佛将最后的尊严与体面都作为筹码压了上去,千钧力道压在他的肩上,将他压进深渊。
霍英桦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霍南星会知道吗?会恨他吗?
热意涌上眼眶,又被压下去。
“我真的没办法了。”
几近不可闻的喃喃。
时语墨喉间涌上涩意,他有的选吗?
“这笔钱,我——”
“霍小姐,您现在不能进去——”
“爸!你——”
由远及近的话语和脚步声太快,总裁办里的两人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大门就被狠狠推开。
那一瞬,这片空间仿若被按下了静音键。
霍南星站在门口,穿堂风灌了进来,扬起她的发丝。她的视线交替在对坐的两人身上巡睃,喉咙像是被砂纸反复摩擦,涩疼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几声急促的吸气声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哒哒踏出总裁办,又飞快远去。像是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霍小姐……”
“小星!”
前台和霍英桦都追了上去,时语墨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看着无人的门口,只是苦笑了一下。他笑刚刚那个苦恼的自己,苦恼得太早了——
事情总有办法变得更糟。
……
伯市机场,严舒枫、童槿还有几个助理围在霍南星身边。
他们要飞往南方的烟雨小镇,准备拍摄《封喉》的实景部分了。
按理说是剧组先行,演员后到,她们出发得有点早了。但霍南星现在……只想逃离。
严舒枫和童槿都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或者说除了霍英桦、霍南星和时语墨,只有严舒枫和童槿知道事情细节。
因为就是童槿通知的霍南星,童槿得了霍南星的吩咐,一直在暗中盯着霍英桦。霍南星当时得知霍英桦跑到风华绝代去了,心中就大致有了猜测。
只是没想到令她绝望无力的甚至不止这一件事。
巨大的冲击令她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霍南星下意识回到了剧组,埋头拍戏,比所有人都刻苦一百倍。宁宴百高兴得不得了,连连夸赞她的状态好。
状态?霍南星心中酸涩,她好像一夜之间被打回了原形,又变成了那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仓促逃出国的小女孩。
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装作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去想。
她在逃避。
一场闹剧击碎了霍南星所有自以为是的成长,从本质上讲,她好像没有任何改变。她以为她长大了,能够成熟面对一切了,可当事情的发展愈发不可控,她还是不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