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都是…”徐燕文惊诧的看着一群佝偻着身体的老人,有的提着食盒,有的提着砂壶,有的用背篓背着东西。
一个老翁接过了她手里的碗带着笑意淡淡的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然不怕,总不能让那些小年轻来吧。”
“是啊,夫人你也快些回去吧,我们没事的。”
看着他们淡淡的笑脸,徐燕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丈,是谁让你们来的?县衙的衙役还是?”
老人们低着头在给病人喂药,摇头,一开始说话的老翁又回答道,“是我们自己来的,那些小儿本是不让我们来的,拗不过我们,帮我们把药和吃食背到了草棚前面一段路才回去的。”
“那又是为何?”
“这场大水死了太多人了,青江本就元气大伤,长安来的殿下每天都在忙,前几日还病倒了,这疫病又死了不少人,总不能留下我们这些老骨头来重建青江吧,虽然腿脚不利索,但是还想出一份力,趁自己还能动,能在大水中活下来已是幸事,其他的听天命吧,”老人说着语气里没有害怕,只是在慢慢喂着药。
“老丈,你们不怕染上时疫吗?”
“怕啊,为何不怕,但是更怕百年后的青江变成一座死城,想让儿孙活的自在安稳些,夫人你不也在这儿吗?”
“我不怕,我夫君在这儿。”
“是啊,每个人都有心中所想所以才不怕,夫人是为了夫君,我们是为了城中分身不暇的儿郎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孙。”
旁边一个老妪打断了他们的话,“说这些话作甚,怕不怕不都来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其余人不在说话,把药匀了喂完以后,又分发着带来的米粥,“夫人,待会还得劳你起一个灶,我们实在有心无力,”老翁把背篓里的一小袋一小袋的米拿给徐燕文看,“我们怕来来回回把病带进城里,便索性带了些粮食和被褥出来,住在不远处的草棚里,也好照顾这些病人。”
徐燕文看着点了点头,眼睛酸酸的,等喂完药天已经黑透了,零星的火把照的地方有限,等徐燕文安顿好那一群老人以后点着小蜡烛摸黑走去了任常的草棚。
蜡油滴在手背上,烫出了一个又一个红印,没多时听到了脚步声,“燕文?”
“夫君?你怎么来了,也不点个灯,还没好利索,怎么就来了,”徐燕文赶忙走过去,走的太快,蜡烛险些被风吹灭。
“许久不见你回来,有些担心,我没有火把,走得有些慢,”声音虽然轻轻的,但还是听出了有些精神气了。
徐燕文走过去搀扶着任常,有些嗔怪的说道,“担心什么,我现在可比你利索多了。”
“是是是,燕文最厉害了,那些百姓可好些了?”
“好些了,都睡下了,也能喝下点东西了,夫君,你可知送药的是谁?”
“县衙的衙役呀,怎么了?”
徐燕文有些哽咽的摇摇头,“不是,不是他们,是一群白发老翁和老妪。”
任常停下了脚步,声音有些大的说道,“这群畜生,枉自拿着大周俸禄,竟如此贪生怕死,让一群老翁来送东西。”
“不是这样的,夫君,是那群老丈他们自愿的,老丈他们说,自己能活下来本就是上天眷顾,如今青江蒙难,他们不能坐以待毙,也想出一份力,是他们执意要来的,衙门的人把粮食和药背到了草棚前的一段路,才回去的,”徐燕文拉住了任常的手,温柔的安抚道。
“原是我错怪了他们,青江有如此明事理的人,又何尝不能重现万家灯火呢,”任常语气里也夹杂着一丝哽咽,说道最后停住了话头,看向了城里的方向,两个光点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着光,那是城头灯,永远不会熄灭的城头灯。
城里
“胡闹!你们怎么能放任一群老翁去送东西,他们年纪本就大了,又怎么能比得上年轻人!”李述发现负责从县衙清点粮食送去城外草棚的刘侍卫居然在这儿,便问了两句,听到说一群老人去了以后,生气的斥责道。
跪了一地的衙役纷纷摇头,“殿下,不是我们,是老丈他们不让我们去的,他们说,他们不怕死,怕以后没了青江城,反正半截身子都在土里了,能为青江做一点事也是好的……”
李述沉默着,不在说话,德甲看着眼里满是疲惫的衙役们,便抬抬手,“都起来吧。”
“殿下,他们白日里要去挖沟俢堤,有些忙不过来,连沈大人都几日没有回来了,若殿下不放心,我明日自去草棚哪儿看看任大人他们,”德甲在一旁小声的说道。
“明日一起去吧。”
“不可!殿下!您不能出城,县令吩咐过,您不能出去,时疫凶险,您不能出去,”刘侍卫反驳道,即使看着李述冷漠审视的眼神,也坚定的说道。
“那群老翁都不曾害怕,难道本宫害怕?”
“殿下,下官深知您爱护百姓,但是任县令说过,您出去了,城里便没了话事人,我们又该如何,若是想知道消息,每日都会有送粮食和药过去的人,他们最清楚不过,还请殿下留在城里。”
“你们下去吧,”看着他们一个个疲态尽显的脸上满是坚定,李述无奈的摆摆手,一行人慢慢的走了出去,“殿下,明日?”
“我不去添乱了,明日你跟着他们去看看,若是缺什么,回来便送过去,安抚好百姓们,我明日去看看官道通得如何了,长安的东西估计快送来了。”
“喏。”
元江
迟鸢把玩着手里的白瓷茶杯,看着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的曼妙女子,时不时瞥一眼坐在身边的祝钊朝,心中满是疑惑,这人到底是谁,如今来了这湖月楼,仿佛进了兽笼,万事不由己,如今竟毫无头绪,也不知道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王公子可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祝钊朝敏锐的察觉到了迟鸢的小动作。
“觉得有些闷而已,祝公子好眼力。”
“那王公子可否愿意讲一讲恩师?”祝钊朝眼里满是期待。
迟鸢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这人真的是师父的另一个弟子,可是这么多年来对得上身份的一个也没有,除非…迟鸢回头看了一眼祝钊朝,否定了这个想法,“有关恩师的事情,恕难告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还望祝公子不要为难与我,”迟鸢斩钉截铁的拒绝。
祝钊朝也没有生气,点头笑着说道,“我倒是越来越肯定了,王公子与恩师七分相似,当年我想知道某个人的事情,磨了她许久,她却三缄其口,告诉我,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王公子与恩师非常像。”
迟鸢笑而不语,定定的看着围坐在舞池旁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唯一不变的是每个人都愿意豪掷千金,也不在乎是否能博得美人一笑。
迟鸢唤来程一,附耳说了几句,程一便走了出去,祝钊朝好奇的看了一眼,没在说话。
“瑶台月快升了,公子不带奴仆同去?”祝钊朝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