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高楼便塌了,只剩下了一堆灰烬还有掩盖在火里的证据。
另一边哀哀戚戚的坐着几人,被灰熏黑的脸上是麻木和伤心。
有衙役看着迟鸢看过来,对坐在地上的人不断劝说着,迟鸢觉得有些奇怪便走了过去。
“此时已是宵禁时刻,为何还坐在这里?”
“不坐这儿,我们能去哪儿,家都没了,去哪儿?”一人有气无力的回答着迟鸢的话。
衙役在一旁小声解释道,“大人,他们家被湖月楼的火波及了,万幸人没事。”
顺着几人看的方向看去,迟鸢看到了隔墙小巷里一堆废墟,便有些诧异,“按理来说,若是抢救及时并不会波及到此,不是让人来疏散警醒百姓了吗?”迟鸢说话的时候,看着站在一边的衙役。
衙役有些心虚的低着头没有说话,“时运不济罢了,都是命啊,都是命,”坐在地上的男子说完双手捂着脸放声哭了起来,悲怆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倒有一种悲凉感。
“我刘二一辈子本本分分,十二岁当了学徒,十五岁就自己出去做工,攒了五年的钱讨了个媳妇,本以为儿女双全,我儿一岁的时候被大官骑马踩死在了街上,我告啊告,在县衙跪了三天被打了出来,大官丢了十两银子说给我安葬我儿,我才知道我儿只值十两银子,媳妇疯了两年,爹被气死了,还没去州府就被打了回来,好不容易媳妇好了,又生了两个儿子,生活有盼头了,大火来了,师傅传下来的房子也没了,我一辈子吃饭的活记都在里面了,老天爷,你说我刘二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过的这么苦,连那楼的门前都没去过,它烧了为什么连我的小房子也被烧了,为什么啊,为什么,”男子哭喊着就要往废墟里冲去。
跟在迟鸢后面的程米二人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人活着就什么都还有奔头,大哥,别想不开,你天大的委屈告诉我们大人,只要她能做主,”程米安慰道。
“什么大人,你们这些人就是一伙的,我哪儿没去过,州府我去了,隔壁县我也去了,没有人理我,你们就是官官相护,谁会在意我们老百姓的死活,”刘二糊了灰的脸上被哭出了两条白痕。
“先前或许你申冤的方式并不符合流程,也是他们的渎职,今日你告诉本官,本官替你做主,你的房屋也不必担忧,会有人来定损,然后给你重建,”迟鸢的承诺让激动的男子暂时安静了下来。
“我怎么信你,你骗我们,想让我们离开这儿,替我们申冤也不过是稳住我们的话,先哄住我们,怕我们一家人死在你任期的时候对吧?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怕我们死了你升不了官对吧,”刘二眼里满是怀疑和质问。
迟鸢还没说话便被程米抢道,“我家大人犯不着骗你,更何况不是她的任期,你若是威胁我家大人大可不必,你们一家死了,也就是死了,那大火燃过来又不是我家大人造成的,你也知道,你去那么多地方没有人理你,我家大人愿意帮你,不过是她秉着公正爱民之心,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还威胁我家大人了。”
迟鸢拉住了一脸愤懑不平的程米,“不管你信不信,本官做本官分内的事,程米,你带他们找个客栈去歇息,夜深了,那妇人还抱着小孩呢。”
一家人半信半疑间跟在了程米身后,迟鸢看着气呼呼的程米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那些人都不理,大人你为何趟这浑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何其深,小的说话不中听,但是既然那些人都不愿意理,大人你这是为何,”程由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在其位,谋其政,行其权,尽其责,更何况刚才不也说了吗,做我分内的事,这浑水万一摸着鱼了呢,”迟鸢看了一眼程由往县衙处去了。
地牢里许楷焦急的走来走去,任凭他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人理他,忽然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便往门边看了过去。
黑袍上的金蝶染了点点血迹,眉眼处淡色的血迹骇人又美丽,来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许大人可想起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县主无缘无故羁押朝廷命官是何道理?”
“本官可从未问许大人知道什么,在最后再重复一遍,有关私铸官银一案和失踪案的事,许大人最好如实告知,否则不就是简单的一死百了,”迟鸢接过身后人递来的发带拴在了许楷的牢门上,转身的时候许楷便出声了,“县主请留步!”
“许大人是想起来了?”迟鸢看着许楷把发带解了下来攥在手里,问道。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县主留我儿一命,”说完许楷便跪了下去。
“开门吧,让主薄来,一字一句写下来,”迟鸢让开一个身位让衙役打开了门。
许楷颓废的坐在凳子上,迟鸢坐在了主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在那个位置吧,许大人,你和湖月楼的人何时相识的?
“两年前,在九江府同僚的牵线下认识的,此前并不知。”
“何人搭线,因何事?”
“行商司商管刘泰,其女刘薇及女婿田西设宴。”
“然后呢?”
“便结识了湖月楼的东家庄耀宁,此后便一直有往来。”
“那三字如何写?私下的金钱交易可有具体次数及数目,除了金钱交易可还有其他的?”
“端庄的庄,光明照耀也的耀,安宁的宁,并没有具体次数及数目,所有金银珠宝除了已经花了的,其他的珠宝都沉在了荷塘里,除了金钱交易并没有其他的。”
“许大人,有些话可得好好想想才说,来人,给许大人上茶,让他好好想想,”迟鸢看着眼神飘忽的许楷,让站在旁边的衙役给他端了一杯茶水,那衙役把小炉上的烧的滚烫的沸水倒进了茶杯里,用托盘呈到了许楷面前。
“大人,这可是县主赐茶,大人请,”许楷看着热腾腾的茶水有些发怵,众人的目光和衙役的咄咄逼人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端起了茶杯,手指触到茶杯的一瞬间便烫得缩了回去。
“大人这是不想喝县主赐的茶?县主您看这,”衙役故意提高了声音,转头想跟迟鸢说什么的时候,许楷忍着痛把茶杯端了起来,手一瞬间便被烫红了,便想用衣袖包一下手,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迟鸢看着他的小动作,幽幽开口,“许大人,可想好了,”突然出声便把许楷吓了一跳,茶水都撒了些在脚上和地上。
“大人,下官除了爱财没有做过其他的啊,还请大人明鉴”许楷说着便把烫手的茶杯放到了地上,顺势跪了下去。
“既然许大人喜欢跪,那便好好跪着吧,茶水有些凉了,给许大人续上。”
“大人可端好茶杯了,小的手抖,怕烫着大人,”衙役说着便故意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些在许楷手上,霎时豆大的水泡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