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鸢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许厚发,满脸莫名其妙,让衙役把他搀扶了起来,“本官可没说过要杀你儿子。”
许厚发拿袖子擦着眼泪,哭声戛然而止,红肿着眼看着迟鸢,“那大人让草民明日午时来,不就是来给我儿收尸吗?”
“呵,”迟鸢被他的话说笑了,“许恩赐本官不会杀,但……”
“大人您别吓草民,只要恩赐不死,大人说什么草民都愿意,”许厚发一说完又开始擦眼泪了。
迟鸢无语的看了几眼,“许叔待,你年长本官许多,本官是小辈,称你叔待,但是可否让本官说完,本官念你爱子如命,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别人说话是否有些不妥当。”
许厚发也不哭了,看着迟鸢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压迫,连连道歉,“草民知错,还望大人海涵。”
迟鸢翻看了许楷处得来的名册,上面确实没有许恩赐的名字,“宁橪姑娘,许恩赐花多少银钱,才能听你弹琴?”
宁橪有些一言难尽,看了一下身边几人,迟鸢看出来她的犹豫,便直接说道,“我心里已经了然,宁橪姑娘不用说了,我说这话也不是为了让你难堪。”
许厚发嗫嚅的说道,“大人,草民可以说话吗?”在得到迟鸢的肯定后,继续说道,“犬子先前说他心悦一女子,草民便对他纵容了些,犬子每次都会从家里拿银钱,具体的草民也不知道,外嫁的小女和管理家业的小女也会补贴他,有次偶然,账房说犬子每次都支取数万纹银,应该和犬子与宁姑娘见面的次数对得上,加上草民膝下就一子,家中有二女接管家业,犬子无能,所以就偏宠了些。”
迟鸢听得连连咂舌,不愧是家大业大,一次几万两纹银,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厚厚一沓都是千两银票,另外几张特殊些的想必是程氏钱庄的存金票据,她在太医署养病的时候,文妃娘娘就给过她,太贵重了她没收,存金票必须十锭起存,票据大小和金子数目挂钩,文妃娘娘给她是百锭,这个稍微小一点,应该就是五十锭了。
许厚发看到了迟鸢的神情,又把桌上的钱财推了过去,“大人,请您笑纳。”
迟鸢看了一眼他,“许叔待当真舍得?”
许厚发沉重的点了点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钱财乃身外之物,如果不够的话,草民家中二女已经在筹集了,犬子虽然愚笨,绝无害人之心,草民一家恪守本分,也为了赚钱有些不光彩的手段……”
迟鸢看着许厚发,商人是狡猾,当着众人的面把钱大喇喇的给自己,又说这些肺腑之言,觉得自己年岁小,禁不住钱财利诱。
“许叔待,本官差点就信了呢,以退为进,是觉得本官年岁小禁不住利诱,还是觉得本官是三岁小儿,你几句话就信了?本官念你年长称你叔待,不是意味着,你可以拿捏本官,更何况,拿捏本官,你还不够格,”迟鸢拿出的怀里的匕首,转着,匕首的寒光映在了许厚发脸上,许厚发吓得跪了下去。
“草民不知天高地厚,万不敢如此对待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大人有大量。”
“我想许叔待的两个女儿不是筹措钱财去了吧,是调查本官的底细去了吧,你猜猜为何今日我要叫你进来?”迟鸢微微低头看着许厚发,脸上笑着,但却莫名有些让人害怕。
迟鸢摆摆手,把匕首收了回去,“既然你不说,那便由本官说吧,你进来之前便跟周围相熟的人说,你今日带了多少钱,哦,是带了一半家底来,说有这钱你的儿子定能安然无恙对吧,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本官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黄毛小儿。”
宁橪震惊的看着迟鸢,他怎会什么都知道,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跪在地上的许厚发冷汗涔涔,却又无法辩驳,想要辩驳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确实打的就是这主意,若不是不知道这位大人的来历,他也不会亲自来,商场多年,怎会没有相熟的达官贵人,否则他许氏怎么会几十年不倒,刚才确实在演,没想到会被他看穿了。
“本官从小便看多了,今日你有备而来,本官又何尝没有准备,不过本官没工夫陪你玩了,带下去,忠告一句,你的后台再大,未必比得上本官,若是你想玩阴的,本官明着来你也玩不过,本官一向不喜欢有威胁自己的隐患存在”迟鸢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银钱,许厚发颤颤巍巍的收了起来,他儿子愚笨,不堪大用,所以家业都是两个女儿打理,今儿算是栽了。
院内的人看着许厚发面如死灰的走了出去,手里还拧着刚才向他们展示的袋子和银钱,七上八下的心沉了下去,一半家底都救不了一个人,那他们可怎么办啊。
许厚发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又跑了进去,跪在迟鸢面前,“大人,草民罪该万死,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大人,求求大人饶草民一家老小的命,”他出门的时候想到了,他的后台比不上的人,就只有王公将相了,年岁相当,又有传言几位皇子体恤百姓,亲自来赈灾,要么就是卫国公迟家的儿郎了,但是年纪又对不上,说是迟大人,应该是借着迟家的名头行事,这位想必就是某位殿下了,无论如何他都斗不过的,只有服软,求得一线生机。
迟鸢莞尔一笑,笑得许厚发心里发怵,原本想关门的衙役看到迟鸢的眼神,心下明了,把门打开来,院中的人看到屋里情形,也看出来了这位大人,手段了得,让横行九州府和江州府的许家家主如此奴颜婢膝。
“本官也不愿与你为难,可是你知道的,本官忧心江南水患,事多繁杂,虽不能面面俱到,但是不徇私枉法还是能做到的,江南百姓的灾,让本官忧心呐,许叔待谈不上算计本官,叔待的话有些言重了,本官作为朝廷命官,自然谨遵陛下教诲,爱民如子,怎么会做出草菅人命这种事情呢,许叔待担忧自己的儿子,用些小手段,本官也忧心江南百姓啊,本官设身处地,想着你我二人是一样的心境,便不与叔待计较了”迟鸢说得言真意切,看着许厚发。
许厚发心中更是惧怕,玉面阎罗不过如此,短短几句话,便让自己上了高台,底下是万丈深渊,除了向上走,别无他法。
“草民谈不上大义,大人爱民如子又宽宏大量,着实让草民敬佩,草民也是江南百姓,仰仗百姓们赚了些钱,大人如此忧心草民的家乡,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大人的爱护,草民愿意捐献一半家产,回报陛下,回报大周,回报大人和百姓们,也是为自己和家人积福,”许厚发也说的情真意切,迟鸢赶忙把许厚发扶了起来。
迟鸢拍了拍手,房梁上跳下来两个身黑衣,绣着麒麟纹样的御龙军,“叔待如此深明大义,小生敬佩!更深露重,叔待又带着这么多钱财,又做了如此义举,恐怕叔待遭人妒忌,小生便派自己的侍卫护送叔待回去,都是陛下爱护小生,给小生的侍卫,叔待放心!定能护叔待一家安然无恙!叔待也不用担心人少,有一支精锐已经在门外了,届时让这二位侍卫带着过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