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一直等听见了沉闷的关门声后才敢直起身。
他向角落处的药箱爬去,小心着不牵动裂开来的伤口。药箱很白,相比之下他的手实在是太脏了。他好不容易在衣服上找了块没被血染脏的地方使劲擦了擦手。
四七想起自己来的时候太仓促,没带多余的衣服,这件白色家奴服还是这个月主家分配的。不过也无所谓了,主子这般不待见自己,估计今后也不会允许自己穿衣服了吧。他苦笑,嘴角扯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颇为羸弱,像秋来的寒叶,独自在枝头簌簌,无人问津。
他不知道顶灯的开关在哪,摸着黑在药箱表层取了卷绷带和一瓶放在显眼位置的酒精。他不敢往下翻了,怕自己的脏手把放在下面的药碰脏。况且主子也只是叫他“看着包扎”言下之意一定是叫他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不愿他用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东西吧。
他草草倒了点酒精在瓶盖里,淋上未加冲洗的伤口。他没敢倒太多,怕多余的、来不及风干的酒精混着血水脏了地板。
不管经历了多少次还是习惯不了的疼,随着透明液体的倾倒而来。铺天盖地的烧灼感夹杂着细细的麻,仿佛伤口再次被人用手撕裂了。
“嘶……”他忍住想放肆嘶吼的冲动。
不行,不能叫。喊得再大声疼痛也不会减少半分的,不仅如此还会影响主子休息。
自己今天已经犯了够多错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犯错就该罚,怎可能得到上药的恩赐?或是主子已是气急,不屑于理会自己了。吩咐自己上药只是另一种刑罚?
四七死咬住下唇,将已在嘴边的呻吟努力咽下。好在有冷风自没关严实的窗口刮来,极大地缓解了他伤口的刺痛。
等酒精完全风干了,四七却产生了些不知所措之感。他不知道主子会不会允许他擅自包扎,毕竟医药箱里的纱布也不多,要是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话,不知道主子会不会怪罪。
风起,原先遮盖住的窗帘扬起了一个小角,一汪如水月色自缝隙偷溜进狭小的储物间,赶巧将四七伤痕累累的小臂照得一清二楚。
杂乱无章的鞭痕很是煞眼,怪不得主子方才看到会下意识回避。怎么着也得遮一下,主子留下自己就是叫自己伺候的。哪个正常人喜欢这种吓人的东西成天在眼前晃悠?
他撕了几段纱布裹上了自己凝着血痂的小臂。后背依旧是没有顾及。
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他体力逐渐不支。强撑着收拾好医药箱放回角落。
想了想,主子方才只是吩咐自己在这包扎,没说包扎完了以后的事。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得在原地等他?
可是真的好累,长时间保持跪姿的双膝疼得好像底下的不是实木地板而是主家的石子跪垫,他用手支撑住地面才勉强止住摇晃。
可不可以稍微歇一会儿?等下听到脚步声了再跪正。
他挪动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慢慢蜷缩起来,趴下时还不忘凑着月光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口在流血,以免再弄脏了地板惹主子不悦。
待躺下后,窗外又刮起了冷风。方才还感激的冷风这时反倒令人厌恶起来。
四七使劲缩紧了身子还是会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看到左手边有条看似很旧了的深褐毛毯,有那么一瞬间冷得实在不行的他想伸手去够。待意识又回到了身体才反应过来,及时阻止了要伸过去的左手。
那次任务失败后,他就被大少爷,也就是现在的家主贬为了家奴。不,是比普通的家生奴更地位卑下的存在。他从那时开始就不再被允许像人那样穿衣行走了。既是不配当人了,也自然不配用那些人用的物什了。
也是个寒冷的季节,他实在冷的没法子就去求家主。出乎意料,家主那天奇迹般的赏赐了他件旧衣服。他原是满心欢喜的,待到一天结束,脱下衣服时才明白事实不是他想的那样的。
那天夜里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家主一一细数了衣服上被他染上的血迹,弄脏了多少,挨多少下鞭子。可怎么数的清呢,他全身都是没被允许上药还流着血的伤,再怎么当心……也会不可避免地弄脏衣服吧。
到最后疼得就将昏迷的四七隐约听见家主冷着声吐出口的凉薄话语,
“罚你,只是教你明白自己的身份罢了。也不想想自己是谁,还指望着有好衣服穿。”
凉意彻骨,话语仿若冰棱子,狠狠插进他的心口,也打折了他原本直挺的脊梁。
从此他便不再奢望别人的施舍,不再奢望能和一个人那样穿衣行走。他假装让自己变得麻木,只有麻木了才不会痛。可……终究是做不到啊,只要还醒着,总会觉得痛,觉得累,总会渴望被尊重。
......
“嘶——”眼睛好酸,习惯地伸手去掏放在身侧插电的手机看,使劲按着开关键却等不到反应。
“关机了?”不会吧,不会昨晚打着游戏挂机睡着了吧?
三步两步坐上电脑椅,一蹬脚到电脑前,打开聊天框。果不其然小红点99+,单是被特关的某人一个就有十几条,刚起床的谢辞益感觉头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