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打游戏时的对话,再下面就是几长串的未读语音。女生用甜腻的声音责怪他为什么挂机,点开转成文字,大概是问他怎么挂机了,说匹配到的队友要骂人了。
没错,这是谢辞益的网恋对象......也不算,毕竟谢辞益连自己的心思搞明白过,更谈不上喜欢。只是有天打着游戏,兄弟跟他打赌,打输了就和队里的一个女生在一起,他就莫名其妙多了个“网恋对象”。
没见过面,没问过真名,也不喜欢。
谢辞益一大早牙没刷脸没擦的没什么心情去安慰人。看了眼时间后,讶然,“这才七点?”抱着自己一般没那么早醒,晚点回也无所谓的心态走向卧室自带的洗漱间。
正当他含着满嘴泡沫,注视着镜中两眼无神的自己时,一拍脑袋想起了个事儿。
那就是——家里还有个人。
昨晚被叫去打游戏后就一把把连着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还一不小心打睡过去了。虽说自己老不情愿那人来了,可终究是“来者皆为客”,自己这个当主人的也不能过分到客房也不给人家安排,自顾自回房打游戏去了啊。
越想越急,一种上学时暑假快结束了作业还没动笔的急迫感。想到那人昨天也不知道哪弄来的一身伤,身板也比自己结实多了,一看就不太好惹。自己昨天那么怠慢他,今天不得……
谢辞益一个在学校里体育中下,白长了一米八几,连个个子高点的女生都打不过的宅男差点没被吓得打翻刷牙水。
可转念又一想啊,是个成年人都会照顾自己吧。前段时间大学舍友来找他玩,他也没怎么招待人家住哪,等到第二天谢辞益叫他起床吃早饭时,对方不照样在间陈设最齐全的客房睡得像死猪?
这回大概也不会有差儿。没错,一定是这样。谢辞益秉着一贯的好心态自我安慰。慢条斯理地洗漱好,整理好了发型才向客厅走去。
五点,四七准时醒了,他有些庆幸这次他不是被鞭子抽醒的,也没有拳脚无章法地落在脊背上。一切都挺好的,只有冻了一夜的腿脚木木的。关节很难弯曲,似是被石膏固定住了,稍微一动就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挣扎了几下,还是爬了起来。他得找点事做,一个好吃懒做的奴才,必然是得不到主子的欢喜的。其实呢,他也不求主子能喜欢自己。只私心得想主子能留自己留得更久一点,私心这个大房子能有一个角落能给自己留着。
擦干净了灶台,想做点早饭等主子起来用。他不知道主子的喜好,可是就算做出来了不合主子口味也得做。毕竟“做错一件事”的责罚可比“偷懒不做事”轻多了。他不确定自己两天没进食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太重的责罚。
等打开了冰箱,他心头的那份不知所措增大了数倍——冰箱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各色料理食材,而是一排冷饮和几排整齐的矿泉水方阵。冰箱门上还有各类小零食,进口的,国产的,甚至还有自己做的半成品。
冰箱旁边的置物架上倒是被塞得满满的。一眼望去,全是速食食品,活像一个小型泡面超市。
难得一见大清晨的阳光的谢辞益站在落地窗前极目远眺,看着楼下的一堆甲壳虫汽车,颇有些坐看云卷云舒的心境。干净透亮的窗玻璃看得他一愣。
“是我还没睡醒吗?这窗什么时候那么干净了?”谢辞益心头疑惑。
可疑惑归疑惑,急事不能忘了——他得先把人叫出来伺候人家吃早饭,正好补偿一下昨晚的疏漏。
棕色木质地板的褐色纹路似水面上的圈圈涟漪,大小不一、重叠交错。看久了,大的会化作一张张嘴,大张着要将人吞没;小的会变成眼睛,眯缝着叫人胆寒。
四七擦着地的手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沉重。地板的细密纹路似要将他禁锢绑缚,他是潜入深海溺水死去的人,窒息感,铺天盖地。眼前一黑,丧失了知觉。
“我靠,你怎么躺在这?!”
深紫色的鞭痕密密布满了男人呈麦色的肌肤,细看还有陈年的伤。子弹的擦伤,肩胛处被刀捅出的刀伤。新旧伤纠结、交错在这副精瘦的躯体上,竟营造出了点古希腊断臂雕塑般的残缺美感。
谢辞益感到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一时无法想象一个活着、有痛觉的人是怎样忍下这身剧痛一声不吭的。
一向厌恶血污的他竟是第一次没觉得脏,只是下意识的联想到随意扎染的布、涂鸦墙或是拼布装饰。
一股脑拆了四七昨晚自己包扎过的不合格成果,用毛巾浸上温水细细洗净了伤口后,他去了一趟储物间,在原地找到了那只白色医药箱。
包扎的时候有几次谢辞益都以为男人要醒了,可都在发出了几声闷在喉咙里的呻吟后戛然停止。严严实实包扎好,安静躺在床上的男人睡得很安稳,至少让人看着舒服,要是能忽略他惨白面色的话。
忙完一切的谢辞益坐在床边,踢着脚下的一排绷带卷芯。原先急于讨个说法的心情莫名变淡了许多。
被柔软棉絮包裹的触感太过于太陌生了,这种不真实的舒适感使四七无缘由得产生了一种不安。是的,他很少被人温柔对待。不知道为何,他遇到的人总是吝啬于向他施舍温柔。
很久之前母亲曾给他烧过一桌他见过最丰盛的菜,然后他要面对的就是母亲的驱逐。还有次弟弟分了他半袋吃不掉的糖,紧随其后的是迎面而来的耳光。
家主也对他笑过,家主长了副好皮相,笑起来真好看,可是他那晚却被打得si去活来。
温柔对于他来说,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