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呀!”庄静好嘴一瘪,眼里迸出泪花,“都说了不要你管!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她张牙舞爪,拳头胡乱锤在他心口上。
庄昱安不动如山,任妹妹发泄,直到她乏力地垂下手,调头往里跑,扑倒在床上。“呜呜……”庄静好把脸埋进枕头,哭得稀里哗啦。
庄昱安步入房内,在床缘坐下。妹妹把房间温度调得很低,他感受到寒意。
明天她要去见左晓,他不可能真的把她锁在家里。与其让对方添油加醋给妹妹洗脑,不如他先一步把话说开了。
“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庄昱安低头,看着妹妹抽搐的肩膀,“她素质极低,居心不良且擅长伪装,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她故意表演出来的样子。你心思太单纯,经历过的人也少,容易被欺骗、诱导。我作为兄长,不能眼睁睁看你掉入陷阱。”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庄静好从床上坐起。她哭得两眼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手指擦完眼泪以后揪住被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说对的才叫对的,你觉得好的才是好的……但凡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就是我叛逆,我无理取闹!你还说你不是想控制我?这不是控制是什么!你说啊!”
庄昱安感到咽喉被扼住,呼吸变得困难。他用力喘口气,压抑地说道:“我是在帮你筛选、把关。你缺乏分辨能力,总是把人想得太好,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也怪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你这叫傲慢自大!”庄静好驳他,晶亮眸子仿佛烧着火光,“你总觉得自己聪明智慧、无所不能,觉得我是个傻瓜蛋、幼稚鬼!觉得我是个离开你就活不下去的可怜虫!你只在乎我是不是服从你的安排,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成年人!”
从妹妹眼中,庄昱安看到汹涌如潮的愤怒、难过、委屈……可他又何尝没有这些情绪?只不过他是兄长,他不能表露、宣泄那么多负面情绪。但他不是没有心,不是不会痛。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吗?”庄昱安沉声道,“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见左晓。近墨者黑,与她接触只会害了你。”
庄静好摇头:“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她近乎崩溃地控诉:
“小学的时候,很多同学不爱和我玩,就是因为我和他们干什么你都要插手!”
“高中,许子轩忽然和我分手,就是你在背后威胁了他!”
“我忍了好多年,我试图理解你……我想哥哥可能觉得我太小,不放心我,等我上大学就好了……可当我上了大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干涉我!我想和同学去西藏、想去骑摩托……你通通都不让!”
“毕业后我想去上海工作,你又阻拦我……”
她说的这桩桩件件,每一件庄昱安都能反驳:
小学时她个子矮、身体弱,总是被同学们哄骗、欺负,她还傻乎乎不长记性。
高二,她偷偷谈了恋爱,简直拿自己前程开玩笑!
大学,她想和同学去西藏,却忘了自己连去丽江都有高反;她要骑摩托,却不管每年多少年轻人死在跑山路上。
还有她找工作的眼光……算了,他都不想说了。
这些事情背后原委,庄昱安记得自己明明向妹妹解释过,并且不止一次。可她从来只记住他管束他,不记得他的原因和苦衷。她就像一只养不熟的猫,只恨铲屎官不让她碰这个碰那个,却不知那些东西对她有毒。
“你说的这些,我都和你解释过原因了。”庄昱安有些乏力地说,“也许在你看来我傲慢、霸道、自以为是,但我扪心自问,从来没有毫无缘由地强迫你遵从我的意志。”
“你所谓的缘由,只是你找的理由而已!”庄静好针锋相对,“你从来只看到你想看到的那一个点,然后把它无限放大,用一个理由压倒所有!就像你不准我骑摩托,因为我可能会死,那你可以用同样的理由,阻止我干任何事!如果你不许我吃年糕,你只需要说吃年糕可能会噎死,你是为我好!”
“但事实是我并没有那么做。比如你喜欢开快车,我没有阻止你上路,你喜欢的车我也给你买了。你想要潜水,我也支持你尝试,找最专业的团队把风险系数降到最低。我并不是一刀切阻止你做任何不够安全的事,只是我会判断风险,并且把风险控制在合理范围。”
“这就是问题!”庄静好歇斯底里道,“为什么要你来替我判断?为什么我不可以自己判断、自己做决定!我23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是我哥,但不是我的上帝、我的主人!”
庄昱安终于明白了:妹妹是久处温室花园,向往野蛮神秘的旷野。她想要自由,不受约束的绝对自由。因此他对她的守护成了樊笼,她只想出去闯,以为大不了在外头摔两跤,膝盖磕破一块皮,贴上创可贴就好了。
所以,现在的她注定会排斥他任何的干涉,无论他是出于何种合情合理的缘由。她甚至会下意识与他对着干:他说要往东,她就偏要往西;他让她远离左晓,她便愈发亲近对方。倘若继续从前守护妹妹的方式,只会把妹妹越推越远。
看来,他得调整方式了。
“我知道了,的确是我的问题。”庄昱安起身,“我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你干涉太多。明天你想去哪、想见谁,去吧,我不会再阻止你。早点睡吧。”
门被轻轻关上,庄静好怔怔望着门口,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