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镇军大将军前去丞相寿宴祝寿后,京中宴邀封兰越的帖子便多了起来。虽然绝大多数都被封将军已练功回绝了,还是有极个别贵人,借着天子的由头将人请到了跟前。
当今敏贵妃出自三槐王氏,有一个九皇子还有一个三公主。三公主柔嘉公主今年十五,正是妙龄。
前些年敏贵妃给公主挑驸马,公主怎么都不乐意,偏偏这次,小公主不说话了,一脸娇羞,好像有了心上人。
敏贵妃略一打听,便知晓缘由,原来是百臣宴跟在自家亲兄长身后见识了少年将军的风采,小姑娘便芳心萌动。
大梁王朝最受宠爱的公主岂有爱之不得之物,敏贵妃笑了笑,便将小将军招来眼前。
让如今才打了胜仗的将军当驸马,这说出去确实不好听,但皇家的命令,岂是一个没有根底的武官能反抗。
敏贵妃虽不认同镇军大将军是公主的最佳驸马人选,但公主喜欢,自家九皇子也未反对,便决定去同圣上商量。
这事不知道被哪个宫女、太监传出风声,一时间众多官员赶去龙图阁。
一派人认为镇军大将军如今风头太盛,大梁从来没有武将如此夸张,应当考虑平衡。
一派人认为儿女婚姻应当两厢情愿,也该过问将军的意思。
还有一派人沉默不语,只在这边占上风时帮那边,在那边占上风时帮这边。
大梁皇帝被吵得头疼,心里狠狠恼了敏贵妃几下,指道:“丞相,你意如何?”
谢玉倒是没想过会横出驸马这茬,他宴请封兰越的原意,是看看那孩子究竟经不经得起各势力拉拢的诱惑。
倘若经不起,就算日后陷入死地也不能搭上他女儿去救。
天底下最开始清廉奉公的好官多得是,封兰越这样的少年,于他并不特殊。
倘若经得起,谢玉便要考虑女儿那日的说辞,女儿没有看错人。
现在看来,封兰越虽谈不上令他满意,却也至少没令他失望。
“臣以为不妥。”若是只救封兰越,驸马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但谢玉觉着自家女儿那般心心念念,恐怕也有其他情意。
“爱卿细说。”天子道,眼神中似乎透着肯定。
但驸马也不见得是个好选择。谢玉比谁都知道当前太子中庸,九皇子得势,若九皇子胞妹的丈夫是镇军大将军这样的人,哪怕没有实权,同处一个阵营,也不会叫东宫心安。
“九皇子乃至其上的七皇子如今尚未娶妻,二公主也尚未婚配,三公主才十五岁,微臣想不必那么着急。”谢玉说道。
几波大臣吵来吵去,倒是没想着这事。
大梁民间虽没有严格的必须兄娶妹嫁的规矩,但是在皇室,你这前面好几个兄长、姐姐都没成家,后面的反倒那么着急,有些不合时宜。
皇帝赞赏笑起来:“爱卿继续。”
“三公主定可再觅良人,微臣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龙图阁在场的人瞬时竖直了耳朵,然后听见大梁的当今丞相一脸正色地说自家女儿久病已久,清云观的祖师说要找至阳之人冲喜,现今大梁,合适之人,一是归德大将军萧远山,一是镇军大将军封兰越。
归德大将军萧远山是谢祎的骑射师父不说,人家是萧侯爷独子,如今正守父丧。
“爱卿这玩笑开得太大了。”皇帝的笑意有些凝固。
谢玉却不是开玩笑,只见他对着天子郑重一拜:“微臣只有一个女儿,为求其平安,愿用神策军,换陛下首肯。”
谢云颐听谢祎说完“神策军”几个字,并没有像谢祎想象中那般惊讶,相反,她的嘴唇抿成一条闭合的线,良久才道:“我去找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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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你真是疯了!用神策军去换,你还管不管谢家了,真是太把那个病秧子当回事!”
相府议事房内,谢家二叔公、三叔公及其夫人、儿子几乎坐满了整间屋子。其中,拄着拐杖,指着正座之上的丞相严厉斥责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叔公谢泓昭。
谢泓昭是当今的侍御史,比谢玉年长十七岁,是对方的亲二叔。
念着长辈的身份,谢玉已经允许谢泓昭训斥半天,但是说他糊涂也就算了,摆到台面上来骂他女儿,他可没给诸位这个胆子。
“二叔,”他开口,眯着双眼,似乎并未动怒,但是悠缓的声调却让在座众人骤然安静下来,“喊你一声二叔,是看在你姓谢的份儿上,但谢家究竟是谁做主,谢玉希望你自己心里有所分寸。”
谢家三支中,势力最大的便是谢玉这支,至于另外两支,说好听一点算是同宗,其实不过攀附。
许多时候,都是谢玉在为两家收拾烂摊子。
然而谢泓昭正在气头上,又仗着自己是长辈,谢玉一向谦逊,不顾身边人劝阻,张嘴就回怼:“什么分寸?老夫要什么分寸?”
“你就是太惯着她了!还不能让人说?你难道不知道,我谢家之所以能在所有世家中独占鳌头,就是因为有神策军?”
“如今你把神策军交还给皇上,假使一日,天子治起世家的罪来,谢家在劫难逃!”
鬓发斑白的长辈一口气骂完,可谓酣畅淋漓,但一低头,见大大小小一屋子人,甚至自己三弟都跪下来时,又瞬间面色惨白。
“不是,谢玉,二叔的意思是……”谢泓昭开口,还未及说完,就被外面冲进来的下人摁着跪下。
“放肆!”谢玉冷着眼,“你一个四品官员,有什么资格对天子与本相的决策指手画脚,还是说,年纪大了,以为本相该给你上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