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吧。”谢云颐无奈,拉人起来,轻轻碰了下对方的眉心。
算了,到时候才死,眼下这般好的日子,想这个做什么,反正还有一年多,她定会在这一年内,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不会叫留下来的人难过。
左一会儿闲谈,右一会儿打趣,不一会儿,时辰就到了午时。
谢云颐喝完莲子粥,门外便来人通传:“小姐这边,快些准备了,大将军过了长安街,还有一刻钟就过来!”
方才平息的紧张瞬间又“死灰复燃”,谢云颐被扶着站起来,由丫鬟整理衣裳和发髻,面上烫得像外头的烈阳。
“小姐这边,准备红盖头!”外边又传来通传。
谢云颐方才还觉得还无所事事呢,眼下一股脑竟是急得不行。
“小姐,别着急,都备得好好的,您由人领着走就是。”春芙安慰道,接过丫鬟递来的红盖头,踮着脚小心翼翼地从上放下。
眼前霎时暗下来,只能瞧见身边人的裙摆和鞋面。
也正是这时,外面的鞭炮声忽然格外响亮,噼里啪啦连孩童高兴的叫唤声都遮住。
“阿姐!”谢祎今日也穿得喜气,在一片鞭炮声中随人跑来,见谢云颐已经遮了红盖头,不由哎呀一声,“来晚了,早知道我给阿姐遮的!”
“小公子背大小姐去前院!”通传的人可不管,掐着时辰喊道,“小公子,教你的那些,切莫胡来,眼下背小姐过去吧。”
按着规矩,谢云颐在南院,要去前院拜堂,中间一大段路都得由谢祎背。
谢祎无奈,拍净自身衣服,走过去,轻轻抱了下谢云颐,才半蹲下来,道:“阿姐,祎弟送你去拜堂成亲了。”
入赘的话,以后还是会住在一个府邸,不像出嫁了,就许久见不到,但是谢祎一把将她背起来时,还是止不住眼眶发酸。
“祎弟。”谢云颐哑着嗓子,环住对方脖颈。
“阿姐,大喜日子可别哭啊,怪丢人的。”谢祎将人背得紧了些,面上笑着,心中却苦涩。
他们前后脚一起来到这个人世间,却有着不同的路要走。
“谁哭了,背你的。”谢云颐不由轻轻拍了下对方,谢祎一笑,脚步更快。
一出南院,外边便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大小姐,大小姐,您今日真美!”
“大小姐,祝您和姑爷早生贵子!”
“大小姐,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
从南院到前院的路上,也是站满了前来讨彩的下人和小孩,不论是土话还是诗词,个个能说会道。
谢云颐瞬间喜笑颜开,听着春芙一路撒金。
谢祎也跟着笑,用不完的力气,没几步就将人背到前院。
前院流程简单,由新郎官牵着走到爹娘跟前,拜天地和拜高堂。
谢云颐从谢祎背上下来,却止不住脚软,拽着人的袖子,听着外面炸不停的鞭炮,隔着喜帕小声道:“好紧张,怎么还不来。”
“快了,这轮鞭炮炸完,姐夫就来了。”谢祎咳了声,觉得自己明明是正经开口,却被谢云颐用力掐了下,“什么姐夫,叫大将军。”
“大将军姐夫。”谢祎道。
谢云颐当即无奈,而后下一秒,便听见锣鼓夹着哒哒的马蹄声,大将军来了。
“新郎到!”通传的人高声唱道。
锣鼓和唢呐一时之间,在无数呼声中,吹得前所未有的响亮。
封兰越隔着很远,便看见了立在门槛前,一身喜服,站姿乖巧的姑娘。
说来他的眉宇之间并没有过多喜色,甚至因为一路嘈杂的人声,不免有几分漠然,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平静的一个人,内心在翻江倒海。
否则,他不会在翻身下马后,于大门之前伫立良久,才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红绸花带。
谢祎面上带笑,心中却不禁疑惑对方在站定的片刻内,究竟在想什么。
谢云颐听见马蹄声止步的刹那,心脏便跳到了嗓子眼,其实她最害怕的就是现在。
许多人都是临门一脚,才彻底暴露本性。
所以这个时候,大将军如果回头了,她该怎么办?
她担心、焦虑、不安,两只手扣在一起,见迟迟不通传下一步,指尖快要把掌心的肉戳穿。
是想要回头了吗?是觉得堂堂名震三军的大将军入赘给她,还是委屈了吗?
还是恨她吗?
谢云颐觉得自己快要彻底站不住了,正欲抓住谢祎,却见面前有人靠近。
来人很高,她只比齐对方的肩。
“将军?”谢云颐问。
封兰越其实只是觉得恍惚,恍惚朝夕之间,他就要与眼前的女子一起走下去。
他只打过仗,没爱过人,只是凭着夫妻间的伦理纲常,尊重和爱惜对方。
对方大概是爱慕他,但会不会并的不了解他,因而在今后漫长的日子里,后悔此刻的冲动?
“是我。”封兰越说,握住对方冰凉的手。
“大将军。”手掌被热气包裹,谢云颐终于忍住摇摇欲滴的眼泪。
“怎么才来,”她说,“我等了你好久,以为你要后悔了。”
眼泪忍得住,声音却委屈得很。
封兰越一瞬间就明白自己不必问对方是否会后悔了:“对不住。”
“走不动了。”谢云颐偶尔觉得自己真的很禁受不住大场面,“以为自己要臭名远扬,现在腿软。”
封兰越愣了下,反应过来话里的嗔怪,竟破天荒地无奈弯眉。
他将绸带递给谢祎,微一弯腰,将少女打横抱起。
四周惊讶相望,片刻,发出一片笑声。
“会不会太不合礼数啊?”姑娘将脸埋在结实的胸膛,很是害臊。
“应当不会。”封兰越垂眸望着紧张的人,“在下与谢姑娘,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