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心里忽然没那么难受,渐渐地便睡着了。
这会儿与对方同处一车,心中更是安宁。只是赵肖云一事,确实令她在意。
她想了想,犹豫道: “将军,我原本以为离开相府的狭小院子,就能看见广阔自由的天地,所以十分期待这次游玩,可我没想到,来到这片广阔天地,我的自由,是别人的苦难。”
“因为我一个人,所有的农户都要停止劳作。就算我不给钱,他们也不能怎么样。”
“我不想呆下去。”
“大将军,你能明白我所说的吗?”
“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
“唉,其实我知道的,这个世间就是如此,不仅这里,其他地方也是,可是……我确实第一次直面这种时刻,赵肖文恨我,是应该的。”
“对不住,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封兰越望着姑娘无奈无措中不安的神情,微微怔住。
他不是没听懂,相反,他听懂了。
这个姑娘,这个明明在此之前,几乎寸步未出相府、锦衣玉食的姑娘,她用自己最纯真的本心,感知到了天地间的不公。
只是,所学礼教与规矩又将她高高架起,她感到近乎分裂的痛苦。
他当然不觉得对方所言天真,只是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番交心之言,因他同样想要答案。
“谢姑娘。”封兰越最终还是开口。
谢云颐扬起尾音,轻轻“嗯”了一声。
封兰越: “谢姑娘有没有想过,要是某一日,麦田永远金浪翻涌,乡野间的孩子都有几乎上学堂,你会不会不再这样难过?”
谢云颐没想过,也没觉得这种事,是可以由她来做的。
但她知道史书上曾有人表达过这样的宏愿,只是难之又难。
“尽力而为就好。”当然是很难的,多少仁人志士一辈子都为这些心愿,可终归化作一抔尘土。封兰越说:“记得你给讲的那个女子吗?”
那个在大雪纷飞的冬日,被扔进大牢又放出来,仍是要为自己阿姐伸冤的女子。
“你说她叩开了我的门,我帮了她,这样就是尽力而为。”
这样就是尽力而为……谢云颐望着封兰越宁静而坚定的眼神,当时的愧疚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注解。
是了,她是堂堂谢家大小姐,她如何不能救下一个可怜的姑娘?
“我好像也有些明白将军的意思了。”谢云颐开口,仿佛开悟似的,在这一瞬对人世间有了一些其他想法。
或许上天让她重来一次,不仅是为了救大将军,也是为了让她做一回自己。
“多谢将军开导!”谢云颐为此激动起来,不由自主发笑。
封兰越几乎是第一次在这个少女身上见到如此豁然的笑容,他轩了轩眉梢,眼中也升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或许,他重生一次,也可以看看溪水如何流淌、春花如何盛开。他如何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