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封兰越推开门时，屋内灯暖墙香，谢云颐倚靠在轻纱幔帐罩住的床边，望着似乎在讲话本的春芙，眉眼颤动处满是笑意。

因驻防一事而生的疲惫感瞬间消散在身后的秋风里，封兰越弯了弯唇，迈步进屋。

虽然之前是在查书册，但也是真的在等人回来。谢云颐见人进来，忙站起来迎上去：“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武学选定籍录的事，办好了吗？”

封兰越伸手扶了一把，怕对方步子太快摔倒，待人贴近，挨在他身侧，才答道：“大致办好了，你呢，刚刚在看什么？”

春芙是装模作样，随便拿的话本，刚刚什么也没读，就是翻了几页，闻此不由一惊，担心自家小姐露馅。

哪想谢云颐瞥了一眼碧色封壳，不慌不忙答：“也不是什么正经书，就是外头卖的传奇话本，里头说有个知府，用焚猪的办法断了一桩巧案。”

封兰越扬了扬眉，下意识问得细致些，听对方说出死后焚尸和用火烧死的区别，点头道：“倒也不算不正经，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寻常人恐怕想不到。”

谢云颐连连应是，将话头糊弄过去，牵着人正准备给对方沏茶，便听外边传来叩门声。

“什么事？”春芙上前道。

来的是东院浴堂的丫鬟，她道：“回姑娘，沈娘子说药浴准备妥了。”

谢云颐的病，除了吃药，府中赵大夫说今年冬日起，还得用药浴与针灸来养血安神、补肺益气。

赵大夫不便参与此过程，便去城内寻了名女医师。沈娘子便是城中济世堂的大夫。

“知晓了，去告诉沈娘子，小姐马上就过去。”春芙答她，丫鬟应声，去浴堂回话。

春芙折身去拿准备好的衣物，让自家姑娘再坐一会儿。

谢云颐坐乏了，与封兰越一同立在炭火边，嘀咕道：“也不知这药浴有没有用。”

封兰越其实也不确定，不过既是赵大夫说的，总比不用好。

“谢姑娘放心，我已派人在天下各地寻访名医，但凡有可能，封某一定竭尽全力。”

谢云颐倒不知道封兰越做了此事，扬起眉梢正欲追问，春芙便从里面出来：“小姐，准备妥当了，咱们过去吧。”

“先过去吧，不要耽搁时辰。”封兰越知道谢云颐好奇，点了点头，示意之后告诉她，谢云颐便披上鹤氅，和两人一道朝外走去。

相府的浴堂极为富丽，尤其是冬日，常年备着的好似温泉一般的陈设，殿内又以花椒和泥涂壁，说不上的温暖芬香。

没走几步，便到堂前。

若是平时盥洗，封兰越会和对方一起进去，在外边软榻处等她，再抱她回去，但药浴的话，伺候的丫鬟太多，他一个男子，待在里面不太方便。

封兰越在堂前止步：“谢姑娘，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外等你。”

“嗯？”谢云颐不明所以，转头瞥起堂内比平时伺候多十倍的丫鬟，顿时明白过来，欠声开口，“哎！是我考虑不周，将军不必在外等，快些回房去吧，待会儿我自己回去。”

封兰越应好，目送对方进去，转身却走向不远处回廊，坐在一片凄清月色中。

谢祎在国子监补学晚了些，匆匆驾车回府，绕过正院，正准备回自己住所，脚步疾驰间瞥见一尊孤影，忙停下脚步，看得细致。

“大将军，你在这儿做什么？”谢祎走近开口，转头看见紧闭的浴堂，明白过来，“等阿姐呢，怎么不进去？”

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噢，药浴是吧！那还是别进去了。”

封兰越听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上下瞥了一眼，才开口，“既然知道，就回西院去，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自大将军决定教授谢祎后，谢祎异常忙碌，每日天不亮去国子监，天黑回府待在书房，比来年即将参加春闱的学子还用功。

谢祎撇嘴：“看将军一个人在这儿，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过来问问嘛。眼下既然无事，那我就走了。”

“等等。”

向前的脚步忽然顿住，谢祎回头，疑惑地嗯一声。

“你与归德大将军相熟？”封兰越抬头，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

归德大将军萧远山，是国子监里教授谢祎骑射的师父，曾在匈奴一战中，与镇军大将军共事。

谢祎一愣，不自觉地警惕起来：“将军问这个做什么？”

封兰越站起来，察觉对方防备，想起对方同丞相说他与三皇子一事，不由莞尔：“不能问？你在担心什么？”

谢祎不是担心，只是牵扯官场，下意识提防而已。他摇头，笑道：“熟的，但比不上阿姐和将军。”

“将军有事相求？”

谢祎表态，封兰越自然不会拐弯抹角，他道：“我如今一介闲官，不便约见归德大将军，不知道小公子可有空闲，帮封某这个忙。”

谢祎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对方：“将军说真的？约见归德将军做什么？”

谢祎实在没想到其中的关联。

归德大将军，自匈奴一战结束回京后，便没什么大动作，只是寻常的上朝，练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