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什么?
祝清提起财产的事情是想提醒对方,她挣得肯定不如对方多,财产方面还是要分割清楚,别让自己占了便宜。
毕竟自己是那个听起来非常渣的人。
可惜在座的三位完全没有接受到她的暗示。
律师惊讶极了:“祝小姐,你愿意放弃签署离婚协议吗?”
祝清点点头:“对,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随便决定,我觉得两个人过日子,什么事情都要深思熟虑吧。”
黎兰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像一处幽蓝色的冷湖,任何石子投进去也掀不起涟漪,沉静冰冷,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她从祝清的额角看到她的脸,在一寸一寸划过她的身体,落在她按住的协议上。
这人的神情和以往都不太一样,她略显冒失的行为举止,跳脱的语言风格,都让黎兰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黎兰的目光愈发深沉。
祝清感觉到越来越大的压力。
她的喉头滚了滚,干脆硬着头皮道:“天大地大,钱最大嘛。至于别的原因嘛……我现在的脾气挺好的,不打人,离婚不用操之过急。”
保证自己一定完成婚后的伴侣义务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祝清打死也说不来。
但承诺再也不打人还是可以的。
家暴这种事情,伤感情还违法,坚决抵制,一次都不能有。
在祝清已经快要忍不住再开口时,黎兰终于说话了。
“你婚后财产多?”黎兰低声询问。
祝清马上点头:“对,我脾气还好……就算以前不好,以后也会改好的!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黎兰想起自己八位数的年收入,眉梢微挑,再次确认:“你确定要从长计议?”
祝清:“嗯啊。”
黎兰的手指点在桌面,啪嗒,啪嗒。
几秒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祝清在沉默中差点窒息。
“好。”黎兰忽然低下头,嘴唇似乎抿了一下,往下撇的弧度像是不悦,也像是在压制某些弧度,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锤定音:“那就下次再说。”
祝清长长松了一口气。
说完这句话,黎兰没有多留,戴回墨镜和口罩,起身就要离开。
祝清也迅速跟着站起来,笑呵呵目送她离开。
—
回去路上,祝清忍不住给钱灿灿嘚嘚。
“这就解决了?”钱灿灿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白天见鬼。
祝清对自己的表现满意极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都说了以后不会动手了。而且不管是谁提到财产问题都会敏感一些吧,她赚的钱那么多,我给她机会抓紧时间固定婚前财产,重新分割婚内财产,这是多么善意无私的一种提醒啊!”
钱灿灿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还是存了个疑影。
她怎么依稀听见过千楚说过,她俩的财产完全不需要分割呢?
钱灿灿对祝清的理由不置可否,但有一点非常疑惑。
“离婚这件事情是你俩商量好的,就算你现在没有签署协议,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还在呀。”钱灿灿说。
祝清顿时哽住,她停下蹦跶,“嘶”了一声。
钱灿灿追问:“什么?”
祝清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忘了这回事儿。”
钱灿灿极其无语。
“反正有什么事儿等我恢复记忆再说吧,”祝清说,“而且不是你让我抢救的吗?先抢救回来再说,后面变了再反悔,不行吗?”
钱灿灿:…就知道这人还是流氓作风。
“行吧,你没事赶紧回医院,明天还有个检查,做完后要是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祝清蹦蹦跳跳往回走,心情不断上扬:“出院啊,那我出院后是不是要回家?”
钱灿灿幽幽道:“闹离婚的这俩月你都住在我家,谢谢。”
祝清快速道:“那你别在医院等我了,赶紧回去,把我的东西打包再送回来,我要一出院就回我俩的家!”
钱灿灿在沉默中挂断电话。
—
ModelX车里,黎兰正靠在后座上,半阖着眼休息。
“查出来了吗?”
千楚放下手机,瞥了眼黎兰的神色,斟酌道:“医院说,祝小姐失去了一年多的记忆。”
黎兰的眼睛猝然睁开。
“失忆?”
黎兰面色闪过恍然,这样就能解释了。
回想刚才的场景,那个带着善意的,拘谨又热情的祝清,的确和之前很不一样。
之前吵着闹着要离婚的人,看见自己就气得炸毛,怎么会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谈?
更不用说放弃签署离婚协议了。
千楚把病例递到黎兰面前,犹豫道:“上午跟您汇报过,她在幼儿园里为了救一个小姑娘,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黎兰盯着病历上清晰的照片,台阶锐利,手肘和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
伤势被刻意拍了特写,突然呈现在眼前,十分触目惊心。
黎兰的面色不太好。
“头是怎么回事?”黎兰目光沉沉。
千楚说:“撞击导致的短暂记忆丢失,医院说这是比较常见的现象,后面有较大可能恢复。”
黎兰刚刚松懈的表情再次蹙紧。
千楚观察着说道:“……其实,祝小姐失忆对您来说也是好事。”
“您和她之间的结婚协议本来就签署了十八个月,她失去记忆也就不闹着离婚了,对您后续的事业发展也好。”
黎兰半晌没有说话,因太过精致而显得冷淡的脸庞凝固在后座的阴影里,手里那份病例被她从头翻到尾。
声音淡漠地响起。
“我的事业不用她委曲求全。”
“去找最好的医生,”黎兰低声说,“没有任何记忆是无用的,大脑的任何损伤都不能掉以轻心。”
千楚顿了一下,快速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