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雨下得绵密如针。
裴云川勒马在堤坝前,身后马车里躺着昏睡的沈砚。连日的奔波让沈砚手臂上的银纹又蔓延了几分,如今已覆盖了整个左小臂,像一副精致的冰丝手套。
"就是这里。"墨夷大祭司指着堤坝中部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当年沈明远大人最后修缮的位置。"
裴云川下马,雨水顺着玄甲滴落。这座堤坝比他想象中更宏伟,巨石垒砌的坝体上爬满青藤,在雨中显得格外苍青。奇怪的是,坝体中央有一块区域寸草不生,石缝间还泛着诡异的白霜——在这闷热的雨季显得极不自然。
"将军......"
沈砚不知何时醒了,披着墨色斗篷站在马车旁。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角泪痣红得刺目。裴云川快步过去扶住他,发现沈砚的体温比启程前更低了。
"就是那里。"沈砚指向无霜区,声音虚弱但笃定,"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呼唤......"
话音刚落,堤坝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无霜区的石块簌簌掉落,露出后面一个漆黑的洞口。更诡异的是,雨水在接近洞口时自动凝结成冰棱,像一道透明的门帘。
裴云川握紧剑柄:"你们退后。"
"一起。"沈砚抓住他的手腕,"如果是阵法,我能认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洞口。里面比预想的宽敞,像一条刻意开凿的甬道,墙壁上满是人工刻痕。沈砚手指抚过那些刻痕,突然一顿:"这是楼兰的'水龙纹',用于引导水流......"他凑近细看,"但纹路被改过,变成了......"
"锁灵阵。"裴云川接话。师父曾教过他辨认这种古老阵法,用于禁锢强大灵体。
甬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摆着水晶棺样的物件。两人同时屏息——棺中悬浮着一颗冰封的心脏,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表面覆盖着精美的银纹,像一件残忍的艺术品。
"这是......"沈砚声音发颤。
裴云川却已经明白了。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同心玉留下的疤痕——那形状与冰封心脏完美契合。一种源自血脉的呼唤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手掌贴上水晶棺。
"青君且慢!"
墨夷的警告迟了一步。裴云川的触碰让水晶棺瞬间炸裂,冰封的心脏化作一道银光钻入他心口!剧痛如海啸般袭来,裴云川跪倒在地,感觉有千万根冰针在血脉中游走。背后的青鸾刺青爆发出耀眼光芒,将整个石室照得如同白昼。
"将军!"沈砚扑过来,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裴云川的视野被青光充斥,无数陌生记忆碎片在脑中闪回:西域大漠中的双子婴儿、戴着银面具的人俯身低语、寒光闪闪的匕首刺向幼小胸膛......最清晰的是一双手——将半颗尚在跳动的心脏放入水晶匣的手——那双手无名指上戴着青金石戒指,与沈砚生父的习惯一模一样!
"啊——!"
嘶吼声中,裴云川背后的青翼不受控制地展开,翼尖扫过石壁留下深深沟壑。新生的翎羽上银光流转,与原本的青芒交织成奇异的光晕。当光芒渐熄时,裴云川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看清黑暗中沈砚睫毛的每一次颤动。
"你......"沈砚惊愕地指着他背后。
裴云川转头,看到青翼上不知何时多了银色纹路,与沈砚手臂上的如出一辙,但更精致,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这才是完整的青鸾之力。"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甬道传来。
银面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入口处,身形高大如传说中的雪神。他每走一步,地面就结出一层薄冰。墨夷想阻拦,却被瞬间冻成冰雕。
"终于见面了,我的孩子们。"面具人轻笑,声音果然与沈砚父亲一模一样,"我是夜阑的孪生兄弟,你们可以叫我......寒砂。"
沈砚如遭雷击:"不可能!父亲从没提过......"
"因为他背叛了我。"寒砂——或者说雪祭司——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沈砚父亲极为相似的脸,只是右半边布满可怕的灼痕,"二十年前,本该由他亲手将你们这对双子献祭。"
裴云川强忍心口剧痛,挡在沈砚前面:"什么献祭?"
"青鸾火凤本是双生,历代只能存一。"寒砂的指尖凝结出一朵冰花,"当年你们出生时,我取走青鸾的半颗心,就是为了防止双生相争。"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砚,"没想到夜阑那个叛徒,竟把你送到中原......"
沈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带着冰晶的血。裴云川想去扶他,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暴怒攫住——如果雪祭司所言非虚,那么沈砚父亲早就知道他的身份,那些江南的"偶遇",那些治水的"合作"......
"你早就知道?"裴云川转向沈砚,声音冷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