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三天。
裴云川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越堆越高的积雪。西域的雪与中原不同,颗粒粗粝如盐,在风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每隔一个时辰,他就得亲自去掸落屋檐下的冰棱——那些冰棱生长速度快得反常,一不留神就会封死门窗。
"将军......"
床榻上传来微弱的声音。裴云川立刻回到床边,单膝跪地握住沈砚冰凉的手。三天前那场对决后,沈砚一直昏迷不醒,银纹已经从手臂蔓延到脖颈,在皮肤下形成蛛网般的冰晶脉络。
"我在。"裴云川将掌心贴在沈砚额头上,热度比常人低了许多,"要喝水吗?"
沈砚摇头,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霜花。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因无力又跌回枕上。裴云川扶住他,发现沈砚的中衣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在体温如此低的情况下还能出汗,显然身体正在经历某种剧烈的内在冲突。
"雪停了吗?"沈砚望向窗外,瞳孔微微扩散,仿佛看到的不是现实景象。
"暂时停了。"裴云川用布巾擦去他额头的冷汗,"但天上还有雪云。"
沈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冰封王座......我看到了全貌。"声音因急切而嘶哑,"那不是真的王座,是由水利图卷堆成的......"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几点带着冰晶的血沫溅在裴云川手背上。
裴云川瞳孔骤缩。那些冰晶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就融化了,留下针扎般的刺痛感。他迅速从药箱取出青瓷瓶,却发现最后一粒炽心丹三天前已经用完了。
"来人!传墨......"
"别叫。"沈砚拽住他的衣袖,"听我说完。"他艰难地凑近裴云川耳边,"雪祭司的面具下......是我父亲的声音。"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裴云川脊背上。沈砚的父亲——楼兰最后一位王子——早在二十年前就跳江自尽了,尸骨无存。
"确定?"
沈砚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火凤纹路:"而且王座周围......全是青州水利图。"他突然瞪大眼睛,"将军,我父亲当年负责的青州堤坝......"
话未说完,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席卷整个房间!窗棂上瞬间爬满冰霜,火盆里的炭火发出濒死般的噼啪声。沈砚浑身痉挛,银纹像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转眼覆盖了半边脸颊。
"沈砚!"
裴云川一把将他搂进怀里,青翼自动展开包裹住两人。翼膜上的青光与银纹相触,发出烙铁遇水般的滋滋声。沈砚在剧痛中仰起脖颈,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如挣扎的困兽。
"忍着点。"裴云川咬牙,将手掌贴在沈砚心口,尝试将青鸾之力直接注入火凤纹路。
起初毫无反应。随着能量不断输入,沈砚胸口的金纹终于亮起微光,与银纹展开拉锯战。令人意外的是,两种力量交汇处竟生出细小的冰蓝色花朵,晶莹剔透的花瓣上跳动着金色火苗。
"这是......"裴云川怔住了。
沈砚透过疼痛的迷雾看到这些花,突然笑了:"西域名产......冰火莲......"他虚弱地抬手触碰花瓣,"传说只开在......相爱之人的......"
话音未落,所有花朵同时爆裂,化作青金色的光点洒满房间。在这奇异的光雨中,沈砚的银纹暂时退到了锁骨以下,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裴云川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小心地将沈砚放回榻上,却被人勾住了手指。
"别走......"沈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个梦......还会来......"
裴云川和衣躺下,将人揽入怀中。沈砚的体温比常人低,但两人胸口相贴时,半心之间的共鸣会产生令人安心的暖意。渐渐地,沈砚的呼吸变得绵长,而裴云川也陷入浅眠。
??????
不知过了多久,裴云川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怀中的沈砚不见了,借着月光,他看到屏风后有人影晃动,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
"沈砚?"
没有回应。裴云川悄然起身,绕过屏风,看到了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沈砚赤着上身跪坐在地,手持匕首正剜挖胸口的一片银纹!那块皮肤已经结冰,匕首每次划过都带起细碎的冰渣。鲜血顺着苍白的胸膛流下,在接触到冰晶时竟诡异地凝固成血珠。
"你干什么!"裴云川夺过匕首,声音因惊怒而嘶哑。
沈砚抬头,脸上是一种裴云川从未见过的麻木神情:"它们在生长......"手指轻触伤口,"会爬到心脏......"
裴云川一把将他拽起,按在榻上检查伤口。结冰的皮肤下确实有银丝蠕动,但粗暴的剜挖只会加速扩散。他取来药箱,沉默地清理伤口,动作尽可能轻柔,但眉头始终紧锁。
"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