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hard对夏初的时时守护让Michael很不开心。
他与她的每次面诊无论地点,只要你伸头一找,总能发现Richard在周围溜达。
这导致她和他几乎没有什么交流的机会,因为两人都不愿意说太多话。有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决心打破沉默,可是一到重要关头,她却该离开了,还伴随着Richard的“ByeBye”+飞吻声。
他很讨厌听到身边的人笑说Richard和她很般配,他总要跟他们解释:“Richard这个公子哥很花心,他的女朋友一大堆,而她绝对不是。”
而事实是,他就怕Richard其实并不花心。
可是显然,Richard出现的次数多了,便没有什么人再相信他的解释,大家都相信自己看到的。终于有一次,趁夏初收拾东西之际,Michael装模作样地挪到Richard身边,闷闷地戳了戳他的肩,Richard回头。
“我说……”他穿着拖鞋,盯着房顶上的水晶吊灯,声音却小小的,“你能不能别老是占用我护士的工作时间?”他说话的时候还偷偷瞥了眼楼上,他不想让她听到他们的对话。
Richard觉得好笑,“占用?不好意思,人家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她的下班时间。”
“下班时间?”Michael蹙眉。
“嗯哼。”Richard一脸贱样地闭眼耸肩,“她为你检查只需要四十五分钟,然后,她一次的工作就结束了。”
“哦,是这样啊。”Michael压着心里的不快,温柔发问,“所以,你们每次离开之后都做什么呢?送她回家?”
“可能吧。”Richard傲娇地插着胳膊,“有时候我会带她出去玩。毕竟她只为你一个人工作,除了不定期检查的那四十五分钟,剩下的时间全是她的自由。你可真是个好老板,Michael。”Richard笑着拍上他的肩。
夏初和Richard离开别墅之后,Bill就眼看着Michael跟陀螺一样在客厅里踱来踱去,直走,转身,直走,再转身。
天哪,这孩子在干什么?Bill心想。
“Bill!”Michael突然停了下来,他问他:“Grande的工资是多少?”
Bill回答了,他再问:“那在洛杉矶私人护士的平均月薪是多少?”
Bill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但他还是回答了个大概数目,并补充道:“不过能拿到这个数的,都是经验丰富的护士。”
Michael听完则一脸惊讶的模样:“为什么我们却要付多出一倍以上的钱呢?”
“一是因为你身份的特殊性,你的时间非常不固定,所以你的私人护士无论是午夜还是凌晨必须随叫随到。这很折磨人。二是因为我们的招聘很紧急,必须马上让人入岗。”
Michael震惊地表示:“但是我每月付她这样的高报酬,她每次真正的工作时间却只有四十五分钟?谁还能找到这么轻松的工作呢?”
“的确是这样。”Bill耸肩,“但是,虽然每次的检查很短暂,但是全天候的待命是她的工作之一,她的时间全部属于你,我们在合约里也声明了这一点。”
“哦?她的时间全部属于我,是这样?”Michael睁大眼睛问,Bill点头。
“好。从明天起,无论我去哪里,让Grande带着她的药箱一直跟着,和你们一样。”最后他伸着食指一本正经地申明,“我不会浪费我的每一分钱,Bill。”
他插着裤兜匆匆上楼,Bill却在心里暗自发笑:得了吧,你可总算找着理由了。
——————
当Bill在电话里通知她这件事的时候,夏初有些不解。她问为什么,可是Bill的回答有点答非所问,但他说的其中一句话彻底让夏初哑口无言。
他说:“他是雇主,我们是员工,我们在合法的合约内为他工作,服从是职责,不需要问为什么。”
夏初挂完电话,看了眼墙上的钟,晚上十二点,二十分钟前Richard送她回到家后,他随即离开。
她该怎么跟Richard说这件事呢?
她是个孤僻且独立的人,前段日子她为什么会允许Richard每次在她工作结束后接她回去,因为建议是Richard提的,他毫不遮掩,明确告诉她,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她与Michael相处过甚从而爱上他。
她第一反应当然觉得很好笑,但是她最后却没有拒绝。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想向Richard证明是他想太多且自己毫不心虚,还是为了时刻警告自己与那个人保持距离。
不管怎样,她确实意识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她开始在意的事情逐渐与Michael Jackson有关,比如以上处于疑惑的想法。
一直到天亮睡醒,夏初都没有想好该怎么跟Richard说这件事。她爱Richard,但是亲密朋友之间的爱,她在乎他的感受,而且,她不想让任何人错误地认为她跟Jackson有什么或将会有什么。
但她没想到,正当她想给Richard打电话的时候,居然有他打来的留言。凌晨四点的,显然Richard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显然她当时睡得很沉,没有听到电话铃声。
Richard在留言中表示他有急事要处理,会去瑞士两个星期,他很难过不能每次接她回家了,不过放心,他会尽快回来。
这样也好,夏初反而呼了一口气。
但是自己每天这样守在Jackson旁边发愣到底是干什么呢?她跟在他的身边,以一个工作人员的姿态陪着他出席活动、会议洽谈、拍摄封面种种日常工作,她沉默着走在他身后,像一只小尾巴。她觉得自己带着可笑的药箱真的很滑稽,它每天都躺在角落里,无人理睬,比如现在。
Michael在片场的时候一刻也闲不住,就像个总爱烦大人的多动症儿童。你总会看到他在工作人员忙碌的时候,像风一样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还做着非常幼稚的斗鸡眼鬼脸。他特别皮,喜欢围着片场跑,鼻尖耷拉着墨镜露出眼睛,握着乖巧的拳头叮叮当当地跑过去,身后还追着炸毛的Karen。
一圈……
两圈……
三圈……
角落里的夏初冷漠地靠着墙,用关爱傻子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老板。
她不明白自己也整天待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很显然,Jackson大多数时候并不把她当作护士,他可能只是把她当作挂件拴在身上,或者钥匙扣。
哦,这人还有一个爱好,当他不皮了的时候,那么他肯定正像个老头一样,背着手慢悠悠地溜达在片场翻箱倒柜。他会翻遍每个角落的每一个抽屉,不管是公共柜子还是工作人员的私人柜子,他总是忍不住要去翻开,他当然不会去偷窃,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好奇心重。
除了没事儿爱窥视,没人敢想象Michael Jackson还喜欢翻垃圾捡破烂儿。片场的人经常能看到他蹲在垃圾桶边上或是工作人员清理出的杂物堆旁,聚精会神地在里面翻东西,捡到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研究完之后他可能还会揣进兜里。所以Karen经常在他旁边喊:“God!扔掉那些脏东西Michael!”
“No,它们不脏啊。”他低着头还在摆弄,细柔的声音轻轻飘出来。
Karen的阻止显然不管用,因为他从小就这样。在他几岁大的时候他们全家还挤在杰克逊大街的那栋小房子里的时候,他妈妈就看着儿子不停地往家里拾掇破烂玩意儿,他简直都能开间小杂货铺了。
小时候的Michael就很有经济头脑。当他和哥哥们的乐队演出完毕并拿到自己的“工资”或奖励后,Michael会买很多很多的糖果,然后自己当老板兼职售货员,把他的“商品”一一陈列好,再卖给其他人。但其实他不是很在乎自己是否得到了收益,他只是喜欢这样玩,喜欢和别人分享甜蜜。
咳……扯远了。然而,现在化身为跟班的夏初也避免不了出差这件事。有时候遇上商业性的行程,他们需要离开洛杉矶去往别的城市或国家,那就需要住酒店,她只能默默跟随。因为Bill总会为她准备好一切,她只需要带上她的人以及大部分时间都用不上的药箱就好。
Michael说自己人生的几分之一时间都是在酒店套房里度过的,世界各地的酒店套房。这次他们来到了纽约曼哈顿的赫尔姆斯利宫酒店(Helmsle Palace),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一名叫Dominic Casio的意大利裔男人是塔楼和套房的总经理,他戴着一副金框的茶色眼镜,嘴唇上留着一片浓密的黑色胡子。他为Michael预留了一间VIP豪华套房,以便他能住上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房间,无论Michael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能安排妥当。
Michael很欣赏Dominic ,不止是因为他为人稳重,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正直和真诚,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还因为在对待客户时,他能将所有人一视同仁,给他们提供最好的服务,不管你是Michael Jackson还是一个普通人。这真的很难得。
Dominic有两个孩子,是男孩儿,Michael总说很想和他们见见面,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当没有行程和活动的时候,大家就会窝在豪华套房里,房间内充斥着电视机的喇叭声,安静中显得有些喧闹,正在播一档叫做《超级减肥王》的电视节目打发时间。
屏幕里“塞满”了好几个超级大胖子,他们之中最低的体重都在五六百磅,有些人甚至达到了七八百磅,每个人都像一座层层叠叠“肉山”一样,年复一年地窝在他们的床上,在那一亩三分地吃喝拉撒。节目组必须要派五个以上的健壮的男消防员才能合力将他们抬出房子,看起来非常触目惊心。
Michael两手插着兜,全神贯注地站在那儿看了很长时间,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天哪,看看这些人,他们怎么会允许自己胖成这样?他们必须减肥,他们必须开始行动了,为了他们的健康,否则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床上的。”
有人接话:“如果你有一天……”
“不可能,我不会允许自己搞成这样。”
“如果呢?”
“那我会一头撞死。”
话刚说完,瘫在沙发里的Bill就懒散地放了个屁,“噗”的一声。
Bill一天到晚老是放屁,他几乎五分钟就能形成一个屁,套房里都是他的屁味儿,Michael忍不住吐槽他:“你简直快成个屁篓子了。”然后套房里就有人在笑。
Bill才不在意呢,像只树懒一样没精神地陷在沙发里。他一直在吹泡泡糖,但他的舌头就像有什么问题似的,没吹出一个泡泡,反而吹得噗噗直响,口水四溅。
Michael苦口婆心地烦道:“你能闭上嘴吗Bill?你真的好吵。”
刚说完,就又听见“咕噜咕噜”一串闷响。
“是的,就像他的屁一样。”Miko补刀。
Frank Dileo一声“噗嗤”响在鼻间,然后套房里的其他人都开始捂嘴笑。
Michael叹了口气,端起一杯咖啡喝了两口,然后准备去打开窗户。Frank问:“你开窗干嘛?”
“在我还没被熏死之前,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他拉开窗帘,只把玻璃窗拉开了一个小缝,但先把手伸了出去,摇了几下。
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的尖叫声——酒店楼下围满了他忠诚的歌迷们,早已人满为患。掩藏在窗帘后的Michael则会带着愉悦的笑容,从缝隙里偷看他们。
“看她们做的标牌和横幅,多棒啊。”他赞叹道。
“她们知道你经常偷看她们吗?”
“我暂时还不想让她们知道。”
接着,Michael左右看看房间,道:“我该送她们点儿什么。”
“把你自己扔下去吧。”Bill瘫坐在沙发上随便一指,把Michael给逗得一笑。
“把你手里这个杯子送给她们呗。”Miko建议道。
“怎么送?”
“直接丢下去?如果你不怕碎的话。”
“嗯,好主意,就是蠢了点儿。”Micheal端着咖啡毒舌地赞美道。
他拿起了个白色枕头,然后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大名,接着从窗户丢了下去。紧接着窗外爆发出一阵姑娘们争抢和拉拽的尖叫声,很快,可怜的枕头被撕成了碎片,里面的棉絮飞得到处都是。
Michael好像很享受被歌迷们拥护的感觉,他觉得他们为自己不顾一切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偷窥”结束,Michael开始拿着一个录像机在酒店套房里到处拍,拍其他人在干什么,拍套房里的布局,拍他凌乱的床。三三两两的大家都不想入镜,当镜头对着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会躲开,或是捂住自己的脸。
“走开,别拍我。”
“走开,Michael。”
镜头一转,夏初入镜了。她正安静地坐在另一个窗户面前,掀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撑着下巴观赏着什么。Michael能够感觉到她不是在看楼下的粉丝,而是在看外面的建筑和景色,因为她的目光平和而深远。尽管如此,他仍猜不透她的内心在想些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微微放下了手里的录像机。
她侧着脸的模样看起来非常美,鼻子俏丽起伏的线条令她楚楚动人,不用说她还有一双散发着氤氲气息的漂亮眼睛。
在Michael看来,她的神秘中透着一股忧郁。可事实上夏初并不觉得自己忧郁,她觉得自己好得很,如果能尽快结束工作,那就更好了。
大概五六分钟后,套房的门响起了铃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Jackson先生,我是Caroline,我可以进来吗?”
Michael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着急地警告门口的人:“别开门!别开门!”
但是不管用,有人故意喊了一声:“是的,Caroline,你可以进来!”然后门就在嬉笑中被打开了。没办法,Michael只能胡乱地抓起一本书,翻到某一页,装作低头读书的样子。
随着几下高跟鞋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酒店套装的干练精明的女士走进了套房。
Caroline三十多岁,她是这家酒店的服务经理,Dominic的下属,Michael很不想说,她看起来很高傲。她的仪表仪容总是非常整洁,头发高高地盘在脑后,身上的套装被精心熨烫而找不出一丝褶皱,是一个非常非常注重细节,古板且刻薄的人。她无时无刻不在检查和督促服务员们的言行举止、工作效率,如果他们之中谁没有遵守酒店以及她定下的规章制度,等着吧,那她会让那个人好看的。
“这不干净,那不干净,客人快到了,赶快擦它!”人们总是能听到她这么命令。
大到楼层里设施设备的保养和物资开支,小到套房内物品的摆放、温度、空气、清洁等情况,她都会管。每次Michael住进赫尔姆斯利宫的时候,她看起来都非常高兴。
可这女的一进门,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不说话了,Michael也装模做样地撑着脑袋看书,只有初来乍到的夏初漫不经心地投去视线。
“嗨Michael,又见面了,真高兴又能在同一间套房里再次见到你。”她盯着Michael笑道。尽管她有意放柔了语气,但她与生俱来的音调仍显得非常高。
Michael远远地挤出一个微笑:“你好,Caroline.”
“一切都还好吗?”
“哦,非常好。”
“听说你需要一个舞池,我知道你离不开舞蹈,我可以找人帮你安排。”
“谢谢你,Dominic已经帮我准备好了。”Michael指了指什么方向。
“哇哦,太好了,你一定很满意吧。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没什么了,谢谢你。”Michael低头看书,不再回应了。
像是找话题一样,她又自顾自地说了几句什么,可是套房里的气氛仍然很冷。见所有人都不搭理她,终于,她不再自讨没趣,在反复表示“有什么需要可以第一时间联系她”后,Caroline不甘心地离开了这间套房。
受够了客套话的Michael终于合上书,怨恨道:“能不能别每次都整我?”
又是一阵稀稀疏疏的得逞的嬉笑声。
“她喜欢你,她想和你谈恋爱!”
“哦,天哪,别。”
“怎么不行,她说她今年二十五岁。”
“对,对,她要是二十五岁那我就只有十八。”Michael吐槽。
作为此间套房里年纪最小的人士,夏初略感不解,眼神好像在问:她怎么了?
Miko嫌恶地解释:“她有病。”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补充道,“这里有问题。”
Caroline常常以各种理由来接近Michael,令他不胜其烦。以前每次她过来,Michael都会躲起来,这次是猝不及防没跑掉。他不太喜欢这个女的,因为他不喜欢不友善的人,他也受不了她说话的声音,真的太尖锐了,尽管她总是在咯咯地笑,但越是令人觉得刺耳。Michael精准形容她为——“一只高傲的母鸡”。
他对Bill嘱咐说:“请Dominic解决一下吧,该这么做了,我不希望再看见她进到我的套房里了。”他是客人,他可不想每次来赫尔姆斯利宫酒店都要鬼鬼祟祟地躲着什么人。
———————
可是令夏初头疼的事情来了,Arnold Klein医生表示Michael的色素失调症已经有蔓延到全身的趋势了,所以对应的,她从现在开始每次必须对他进行全身检查。这意味着……他要在她面前赤裸。
她是一名护士,并且有两年的工作经验,这种工作范围内的事对她来说其实很平常。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如果要面对的人是他的话……唉,她不知为何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开始他还有些腼腆,一直不好意思脱裤子。第一次的时候他前后磨蹭了有半个小时,最后终于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的样子,一鼓作气把衣服全脱了,外套长裤全部摔在了床上。说时迟那时快,夏初连忙阻止他:“那个!内裤不用脱……”她希望Arnold Klein医生不会听到她这个如此不顾专业的擅自的决定。
Michael有些丢脸地放下手,然后乖乖地坐在了床边,抓起一个枕头抱在怀里,脸埋进去一半,只露出两只眼睛。一男一女,一个抱枕瞅吊灯,一个闷声开药箱,两个人都脸红了。
可是男人这种生物很奇怪,这样的挣扎没有几次Michael就彻底躺平了。他已经已经渐渐习惯,并从一开始的羞涩扭捏变成了现在的漫不经心。
夏初每次刚一进他的门就发现,人家根本不需要被提醒,早就脱得只剩条裤衩了,你就看见他长手长脚的精瘦身躯只套着条小内裤,慢悠悠地在房间里溜达来溜达去,溜达来溜达去。
夏初背着身子尽量避开视线,可这不知廉耻的家伙总是像幽灵一样在你旁边转悠,一会儿翻箱倒柜,一会儿去倒橙汁喝,一会儿又要去放水洗澡。
头发湿漉漉的Michael趴在浴室门边小狗探头:“Grande,把床上的浴巾拿给我~”他半躲在门内,一条白色内裤异常显眼,轻飘飘地对夏初使唤道。
夏初不理他,自顾自地整理着病历。
“Grande,把浴巾拿给我~”他可可爱爱地重复。
夏初背过了身子,就当听不见。
“Grande!我的浴巾拿给我~”
夏初倏地起身,红着脸抓起床上的浴巾一把扔到他脸上!
她要被烦死了。
女人为什么生气男人永远不会懂。对于夏初偶尔莫名的暴躁,Michael这种单纯的直男表示实名制的疑惑。他根本不会明白,其实他只要别老穿着裤衩跟个暴露狂一样在她面前晃悠,那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他能不能意识到一件事情?她不是他老婆,也不是他妈,夏初真的很烦。男人有时候的确可以神经大条到让女人讨厌。
Michael坐在床上被检查着,他像个孩子一样试探性地询问:“Grande,你肚子疼吗?”
夏初蹙眉:“什么?”
明明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他还是将手掩在嘴边一本正经地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我是说,你是……那个来了吗?”听说女人那个一来,会流很多血,就会变得情绪反常,最近他就可以看出她很暴躁。
夏初瞬间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高。
他不得不去悄悄问Bill,他真的很不解:“为什么我关心她,她却瞪我呢?”女人真的太奇怪了。
“呃……”Bill抿嘴,他以多年从妻子那儿得来的经验建议他,“通常这种情况下,只要不让她看见你的脸,她的心情就会好很多。”他们只需要有眼力见地消失在她们面前就好。
然后有意思的来了,Michael从头到脚除了一条内裤,还多了一个红色的蜘蛛侠头套。
天哪,你可以想象那种场面吗?一个“怪物”每天都在夏初周围晃悠。
软质头套将他的整个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好像是得了什么护身符一样,他仿佛比先前移动得更加肆无忌惮,在房间里来回蹿。他得意地想:反正你也看不到我,肯定就不会生气啦。
然而夏初斜瞄着眼前这根来回晃悠的精瘦长条,脑子里只蹦出一个鄙夷的单词——幼稚!
——————————
住在赫尔姆斯利宫酒店的第四天。
一晚上,Michael和Bill、Miko三个人好像一直在商量着什么,显得“偷偷摸摸”的。Michael想出去玩,但不能被Frank Dileo知道,他可不想听他的唠叨。
“嘿,想去游乐场吗?”Michael问。
游乐场?夏初略显意外和迷惘地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朦胧中透着清亮,如同浪漫的星河般藏着星光点点。
Michael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无论时间和地点,只要他想做什么,马上就会去做。离酒店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有一座游乐场,Miko联系上游乐场的负责人,再等游乐场清完人,已经将近深夜1点了。
Miko打探过了,其他人都睡了,Frank Dileo也睡了。Michael嚼着口香糖,高瘦地站在套房内,两手插着口袋,已经整装待发了。临出门前,Miko出主意道:“我们可以从走廊后面绕出去,我知道那边有个更隐蔽的出口,可以直接坐上货梯。”
“哟,聪明。”Michael夸道。
他们出了套房,可是刚在金碧辉煌的走廊里走了一会儿就很不幸地撞见了Caroline——她正差遣着一个女清洁员抹干净墙上的壁灯。几个人一阵躲避,如果被她逮着了,免不得又得经过一番周旋,那他们可别想准时到游乐场了。
“早跟你说别从这边走了!”Michael躲在墙后小声抱怨。
“我怎么知道她会在这儿……”Miko委屈巴巴,“你刚才还说从这儿走很聪明!”
“我哪有?”Michael翻脸不认帐。
“嘘!你们两个……”Bill真想让他俩闭嘴。
“天哪,她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这女人也太可怕了,都凌晨一点了她竟然还在折磨别人,难怪大家叫她‘女希特勒’。”
“但她长得真的很像不是吗……”
“嘘!嘘!”
东绕西绕,几个人终于从赫尔姆斯利宫酒店溜了出来。夏初坐在车里,她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拉来游乐场这件事,一路上都显得非常错愕。
大概四十五分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已经过了营业时间的游乐场显得异常冷清,跟里面的负责人打好招呼后,一踏进游乐场,Michael就直奔游乐设施。他显得兴致勃勃,一直回头问夏初:“你想玩这个吗?这个?还是这个?”
他也想白天热闹的时候来,可是那样游客们都会认出他,围着他,并引出一系列的骚动,那样他就没法儿玩了。可对夏初而言,她本能地对雇主突然的亲近感到不解和拘谨,他们自己出来就可以了,没必要带着她。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很奇怪吗?”Michael问。
夏初的小眼神瞧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尽管她知道游乐场不是小孩子的特权,但Michael对游乐场的喜爱和痴迷显然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成年人,他甚至希望可以永远住在游乐场里。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碰碰车……天哪,他快不知道先玩哪一个好了。
夏初捋起袖子看了看手表,操心道:“你今天……不,你昨天该皮肤检查的,你的病例报告需要更新了。”
他身手灵活地在这些游乐设施间爬上爬下,钻来钻去:“别惦记检查了,忘掉它吧。我现在只想玩个痛快。快说,你想玩哪一样?”
夏初茫然四顾。
只是一转眼,Michael又出现在了秋千边上,明明有座他却不坐,双手抓住头顶上的横-杆,就这么悬空挂在那儿,不老实地荡来荡去,晃得铁杆吱吱作响。
她算是发现了,这人是真的有多动症。
他双手一松,轻巧落地,然后走了几步长腿一伸,又跨过了铁栅栏:“快说呀!”
夏初乖乖摇头,表示不知道。
秉持着就近原则,Michael指向旁边:“这个怎么样?”缤纷多彩的旋转木马布满灯泡,看起来华丽而梦幻。
他年轻而富有活力,一跃而上,骑上了“一匹马”,旋转木马慢悠悠地转动着,他抓着扶手站立起来,夏初就站在边上看着他。
“在我小时候,大概只有十来岁,摩城唱片公司的马路对面有一座公园,但那时候我只能每天站在录音室里,隔着玻璃窗羡慕地看着外面那些孩子玩耍。那时候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能骑上旋转木马,就像现在这样。”他颇为自在地张开双臂,欢呼了一声。
见她一直不动,心情不错的Michael朝她勾了勾手:“上来呀。”
夏初继续摇头:“你们玩吧。”她没兴趣。
Michael没好气地歪起脑袋,惊讶于这姑娘怎么会如此淡漠无趣。他使了个眼色:“Miko!”
于是Miko大步上前,突然半蹲身子抱住了她的双腿,感觉自己被抽了上去的夏初惊呼了一声,Miko道:“你真轻!你该多吃点饭,Shiloh.”接着轻而易举地将她放在了旋转木马的其中一匹上。
夏初惊魂未定,紧抓着竖杆扶手,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可不想你一晚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玩。”Michael就坐在她对面,自顾自地说道,“知道吗?所有梦幻的起源都有一个朴素的目的,那就是挣钱。十九世纪的欧洲,商店店主们流行在门口摆上木马摇椅吸引客人,有聪明人把木马椅用木架托起来,围成圆圈,让它们转起来。”Michael习惯用手势作解释,他不由自主地比划着。
“当然,它们不会自己转,于是人们就用真的小马去拉动它们,有时甚至用真人。所以……人们应该感谢伟大的瓦特先生,他让世界拥有了蒸汽机,让旋转木马开始有了自我转动的生命。”
Michael头头是道地说着历史,夏初也不知道听没听,反正开始托起了下巴,放起了空。晚风很温柔,微微荡漾在她的发丝上显得更温柔,头顶上方和四周点缀满了黄色灯泡,映衬着她的睫毛在珍珠般的脸庞投下长长的迷人倒影。
安静中,Michael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凝视她,整个世界的节奏好像也不知不觉变慢了。
其实当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对她的最初印象就觉得她的家境一定非常优渥,没有耳濡目染地培养和熏陶,举手投足间不会带着这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可是她又明明只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住着最普通的大多数美国人都不爱住的公寓,不像什么富家千金,这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看我干什么?”她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答:“没什么。只是突然好奇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眼中仿佛飘过了一场漫长的冬雪,夏初淡淡收回视线:“他们跟我一样,都只是非常普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