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道:“这事便由你去做。”曹丕道:“儿子领命。”
已是六月天气,太阳虽西但尚留余炎,俄而夏风乍起,树叶摇荡,畅快至极。谷麦已经入仓,三三两两的人落在田中,如豆子一般。
曹操胸中豪情正生,忽然曹丕牵出一匹马来,打断道:“父亲请试此马。”
曹操一滞,看去,马非神骏,面露嫌弃,曹丕笑说:“父亲。”
“故作玄虚。”曹操走了几步,曹丕抓住缰绳,曹操双手抓住马鞍,踩着马镫上了马,只见曹丕绕过马头,抱着曹操的脚踩在另一侧新加的马镫上。
曹操低头看了一眼曹丕,曹丕抬头笑说:“父亲试过便知这里面的玄妙了。”
曹操不料曹丕竟然学起谋士卖弄玄虚,原想跑上一圈,若是不使自己满意,就狠狠责罚曹丕。
不料,他竟跑完两圈,还意犹未尽,下马后,对郭嘉道:“奉孝也去试试。”
郭嘉笑道:“敢不从命。”曹操道:“两脚踩在两侧的马镫内。”
郭嘉不解,但也照办了,回来之后,眼睛发亮,嘴角含笑,又对许褚道:“许将军也跑上两圈。”曹操笑道:“去吧。”
许褚只好上马,回来之后,咂舌道:“加了一侧马镫,竟然如此不同,卑职倒也罢了,那些初学骑马的兵士,不会用力,马跑起来就坐不住,即便坐住了,也无暇拉弓挥刀,须得狠狠训上三五年。若有了这个,少说能节省一年的功夫。”
郭嘉与曹操相视一笑,又问:“还有什么不同?”
许褚想了想,忽然道:“马蹄声不对。”说着,便抬起马蹄夹在腿间翻过来,就见一指多宽弯月形铁条钉在马蹄上。
曹操对安安静静站在曹丕身后的郭柔,问:“你如何想到的?”
郭柔回道:“妾初学骑马,一侧有马镫脚能使力,一侧无马镫不能使力,不能安坐,故而加了一侧马镫。
至于马蹄铁,是我见庄上马多损蹄甲,隐约记起什么马掌,又结合自己拂弦伤甲,尝试义甲代替真甲的失败经历,找铁匠试探着打制的。
妾鄙薄,不识得轻重,幸夫君见了,说两物于军中大有作为。”
曹操颔首,笑着对郭嘉说:“论心思灵巧,我诸子不如此半女也。”
郭嘉笑回:“公子慧眼识得宝物。”
曹操问郭柔:“父母兄弟何在?”
郭柔回道:“父母兄弟均已亡,只存一姐嫁入孟子后人,无奈山高路远,不通音信。”
曹操道:“子桓,你派人寻访,勿使骨肉分离。”曹丕应了。
郭柔忽然心中一动,便道:“司空,夫君蒙司空看重,置于要职,委以要事,闲时少忙时多。因妾的一卷旧犁改进图,使夫君忙完公务后,奔走前后,已有十数日不曾休息,神情憔悴,妾岂敢再以己事扰他?
若再有所得,或可利于国便于民,为之奈何?”
曹操听说,忽然哈哈大笑,笑毕,才道:“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此三宝,若以赏之金帛,太轻;若辟官,你为女子,又无家人。
也罢,人才难得呀,我就破个例,授你比司空掾属一职。”
郭嘉道:“比司空掾属是何职,我怎么不知?”
曹□□朗一笑,道:“我新设的,位比司空掾属,授予印信,可调工匠,但不以庶务拘之。新妇,你觉得如何?”
郭柔问:“司空,涉密要务中,遇到问难,比如要多需人手、添置珍宝、追加金帛,或请其他官员协助等等,妾权责不够,当问谁?”
曹操道:“就子桓吧。”
郭柔道:“妾安心了。只是不敢取整俸,请取一斛。”
曹操笑起来,道:“也好。我儿有福,得此佳妇。”
曹丕忙道:“父亲谬赞。”
曹操回头,就看见几人又来抢马骑,不觉露出微笑,对曹丕道:“铁匠为父带走了,马镫和铁马掌不得外传。”
曹丕笑回:“儿子知道轻重,相关人等一并随铁匠送去。”
曹操看了眼天色,薄暮凉风袅袅,炊烟依依,遂对众人道:“回去吧。”文官武将们各有所得,心满意足。
曹丕正要跟上同归,曹操忽然回头道:“你留下,整日里游猎,把那块地耕完再回去,也该知道稼穑艰难。”
“是。”曹丕拱手送行。
待曹操等人浩浩荡荡走后,曹丕身体放松,揭去郭柔的斗笠,道:“你胆子真大。”
郭柔牵住他的手,笑说:“天凉快了,咱们同骑,随意走走。”
曹丕叫人牵来马,先送郭柔上去,然后自己才上马,又让仆从缀在后面。
郭柔靠在曹丕的怀中,仰头柔声道:“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忧我在后宅的安危了。”
曹丕闻言,顿时明白缘由,女王得了官职,便是母亲看在父亲的面上,也不能轻易责罚女王,更何况任氏?
“父亲看重你,”曹丕道:“说你把我们兄弟比下去了,我尚且罢了,竟然还有他的心尖尖。”
“心尖尖?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