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听了,指着自己,笑说:“旁人都有绢帛,独我没有。我难道没有半分功劳?”
郭柔道:“公子是我上官,君舅自有赏赐。”曹丕无话可说。
说完从,郭柔接过侍从递来的玉带,一边为他系上,一边笑说:“夫君你瞧那几匹罗的颜色,石青、艾绿、月白、雪青,清爽又风雅,正宜做你的夏衣。
那匹猩红的纱、还有旁边水绿的罗,裁成里衣,你穿必定好看。”
曹丕听了,笑道:“这么多衣裳,你能做得完吗?”
郭柔想了一想,道:“做不完,便是求人帮忙,也要让夫君穿上新衣。”
曹丕笑了,道:“我得走了。”
郭柔送他出门,叮嘱道:“公子,早些回来。”曹丕回头望了她一眼,便大步赶去衙门了。郭柔依功分好绢帛,叫人送到庄上。
暑热逼人,郭柔丢了书,又抛了琵琶,摇着团扇在芭蕉阴里纳凉。侍女提着食盒过来,揭开一看,一碗汤饼、一碟髓饼、一碗炖鸡,一碟炙鹿肉。
她看过,觉得油腻,只将汤饼吃了,又挑了两筷子鹿肉,便将剩下的分给侍女。侍女道:“院里新送来一筐樱桃,正在井里湃着,奴婢端一碟来。”说着就去了。
郭柔抬头,炎日如火,不见一丝凉风,一树槐枝探到院内,郁郁青青,赏心悦目。
“夏天到了,要吃槐叶冷淘了。”郭柔自言自语,命人叫来日常负责曹丕饮食的厨子来。
不一会儿,人便到了。郭柔笑说:“我有几道夏日消暑的菜肴方子,你试着去做,成了,不仅我有赏,公子也有赏。”
厨子忙请郭柔示下,郭柔便道:“一道是槐叶冷淘,取新鲜槐叶嫩芽,洗净捣碎,用纱布滤汁,再取汁与少量碱水一起和面。
将面醒半个时辰,把面擀成薄,堆叠切成细条,水沸入锅,煮熟捞出置于冷水中,或用冰镇之。
吃时捞入碗中,码上鸡肉丝、鸡蛋丝、胡瓜,再浇上醋、酱、姜蒜齑末,也可换成别的浇头。”
厨子经常做汤饼,闻此倒不觉得难,只是一物不解,便问:“碱水是什么?”
郭柔道:“草木灰加水煮沸,静置几个时辰,取上面清液。用碱水和面,使面团光洁,面条劲道,还能中和蒸饼的酸性。要面条劲道,也可换成鸡蛋清。”厨子闻此连连点,他不敢拿没吃过的给公子吃。
说到槐叶冷淘,郭柔又想起凉皮面筋,便也一起说了,又道:“再煮个酸梅汤,用乌梅、山楂、甘草一起煮,大火煮开后换小火煮两刻钟,再加桂花和石蜜。
你们煮好了,取一壶用冰镇着,公子晚上回来用。对了,石蜜务必要少放,你斟酌味道加减配料。来人,拿几百钱来。”
厨子推辞不得,接了赏钱,斗志昂扬地回到厨房,立刻唤人,摘槐叶的摘槐叶,洗面的洗面、煮酸梅汤的煮酸梅汤,煮碱水的煮碱水。
这动静惊起了任琦。她听了,不屑道:“一女奴,何来秘方?不过是乡野粗鄙之食罢了。”
任琦原本只是与曹丕不睦,但还能说上几句话,可自从郭柔来了后,连见曹丕一面都难。
任琦向家人哭诉,母亲只教她性子软和些,一点用也没有;向卞夫人哭诉,郭柔不仅没有遭斥,反而得了曹公的赏赐,要动她更难了。
郭柔说要替曹丕裁衣,也不歇午,就取了绿罗,拿尺子量过长短,裁得完备,便缝起来。
曹丕回来时,就见郭柔在院中梧桐树下缝衣,那衣颜色正是上午所见,心中一暖。
郭柔见他回来,将针线衣料放入箩筐中,笑道:“回来了,快将外面的衣服脱了凉快。来人,取酸梅汤来。”
曹丕一边解衣,一边望着她的双手,道:“玉手芊芊,正宜弹琴写字,做针线太委屈了。”
郭柔接过衣服,搭在衣架上,笑说:“我也就裁剪好些,绣花便不成了。快坐下歇歇。”
侍女取了酸梅汤来,郭柔拿白玉杯斟了一杯,奉给曹丕,说:“冰镇过,你慢些喝。”
曹丕接来,闻得甜香,见色如琥珀,先抿了一口,一股酸甜甘美的凉意熨帖了五脏六腑,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郭柔一边为他打扇,一边说着这酸梅汤的方子,“这汤生津止渴,健胃消食,夏日最是解暑。公子觉得如何?”
曹丕喝完一盏,自去斟,“滋味甘美,甚好。”
郭柔道:“只能再喝半杯,还要吃饭,有好吃的。”
曹丕解了暑热,小口呷着酸梅汤,又道:“多加些石蜜,滋味更好。”
郭柔嗔了他一眼,道:“吃多了石蜜,蛀了牙,疼得你满地打滚。”她说着,把壶里剩下的倒了自己喝了。
“……”曹丕道:“快传饭,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侍女提着食盒过来,送上槐叶冷淘,因碱水来不及做,也可能厨子怕出错,用了蛋清增加面条的劲道。
曹丕看去,满目青翠鲜润,又闻得酸香,胃口顿时大开,抬头看去,只见郭柔也端了一碗,笑说:“快尝尝。”
曹丕吃了一口,冷鲜无比,来不及称赞,便埋头吃起来。用罢,曹丕踌躇道:“父亲苦夏,胃口不佳,我想将此物奉上,只是夺了你家的方子,心中过意不去。”
郭柔不禁好笑起来:“我连那三样都能献上,更何况些微末吃食?光上槐叶冷淘太少,再添几样果馔。”
曹丕心中一喜,起身拱手道谢,道:“女王贤明大义,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