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她抬头靠近,飒爽英姿依在桌前,明明是承君恩,却有几分江湖儿女洒脱不羁的豪情。
此情此景下周围窥视的人,纷纷惊得露出马脚,凌瞿生余光扫过尽收眼底。
徐漪三人也仔细记住各方可疑者,待少爷下令即刻追查。
“参见寰王。”没等两人再有下一步动作,小摊前来了人。
覃云赫与崔亦策相继而至,这两人凑一块倒是秉性相投,吟长收回前倾的身姿,不辨喜怒坐在椅上不发一言。
覃云赫不等凌瞿生请入座,熟络的在他们那桌落腚,留崔亦策一人进退不得,眼下小摊里除了寰王跟前再无空位。
“过来吧。”覃云赫见其为难伸手召唤,好像此处是他家一般。
小侍从不等公子回应,推着轮车过去,店家上前收走一把木椅,好让他的轮车能停在桌前。
“殿下真是好兴致。”覃云赫自己动手倒茶水,不忘给崔亦策添上。
吟长收敛方才的笑意,不冷不热拿筷子尝起菜来,肉香虽浓炖的时间太久,少了些鲜嫩不算十分可口,但她对吃食已经不挑拣,前些年好吃与不好吃的,只要能果腹都往下咽。
没等她继续第二口,面前瓷碗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走,凌瞿生冷颜不语,重新换了凉菜给她。
吟长入目无他人坦然享用着,即便座上多了两个不速之客,仍视若无睹。
覃云赫看着为人布菜的寰王,伸手托住下巴,这段时日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如此照顾她。
同桌的崔亦策像被雷击了一样呆住,他骨子里就认为男尊女卑,所以一军主帅亲力亲为做这些小事,有违常理,心中不平的发问道。
“寰王殿下可知木小姐当垆卖酒?”他对此事耿耿于怀,就算覃云赫知晓后百般相劝,还是不能解其郁结,非得当面向寰王讨教讨教。
覃云赫懂好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干脆把人带来殿下跟前,有些话掰开了说会使人受打击,那也好过固步自封墨守陈规。
“现在知道了。”凌瞿生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崔五郎在莱茵城也算家喻户晓,覃云赫也屡屡夸赞他。
“闺秀原本当淑媛,谨言慎行莫忘形。”怎能抛头露面与男子混迹于市井,崔亦策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但话就是这个意思。
吟长侧首瞧了他一眼,这人和覃云赫真是‘一丘之貉’,当面告状的本事各有千秋,他们就不能避开本人,再向三哥进这些谗言吗。
面对吟长视线,崔亦策只当她想与自己理论,腰杆挺得更板正,坚行君子守正不阿之道,熟料身旁人扫视而过,继续平静的享用碗里饭食,对他言行置若罔闻。
覃云赫都有些看不下去,崔五郎空有满腹经纶,可因腿疾隐于深宅之中太久,没见过女人除了侍奉父母丈夫之外另有作为,更别提此时与他们同桌者,堪为当世女子翘楚。
“你……”他无视覃云赫眼中的警告,气不过吟长的轻视,想要论述清楚。
在街头酒肆吃的亏,气得他一夜未眠,怎么都想不明白如此不遵德训的女子,怎么就入了寰王眼。
“崔五郎三思而言。”不等他再说出冒犯之言,凌瞿生冷声警告。
覃云赫也没想到,平日晏然自若的好友,会突然意气用事,后悔引其到殿下跟前,若再出言无状,便是崔家人也难保性命。
此刻崔亦策神情倔强,一副不服不忿之貌,强权压人所以他宁愿永远坐轮车也不入仕。
“崔五郎本王问你,子清比之于你差在哪里?”
凌瞿生还能与他周旋,也是覃云赫没想到的,毕竟木子清是寰王禁忌,从前提不得,如今碰不得。
“是她功夫武力不及你?”凌瞿生人狠话也毒,说着看向崔亦策轮车上的双腿,连站都站不起来何谈武艺,而吟长的骑射技艺,在校场之中大家都有见证。
“是她心思计谋不如你?”没等对方回答凌瞿生寒声再道,昨日崔亦策能在街头失了颜面,便是吟长慧心妙舌所致。
“还是智勇相差于你?”大家都知道东坊在市井为祸,顾虑他背后势力无人出面整治,可她带着侍女就敢硬闯,不仅耍得掌柜团团转,还让他们打落牙齿和血吞。
接连所问崔亦策都答不了,他双手紧紧攥成拳。
崔府侍从见公子受辱,沉不住气说。
“寰王您怎可比这些,我家公子生来体衰不能习武,也少聚于人前哪里有机会展露。”侍从护主心切不错,却将崔亦策置于更绝望的深渊。
“难不成要论琴棋书画,这些也是深闺女子所习,你家公子既精于此道,又另眼看待她们是何意。”凌瞿生终于正眼看着崔亦策,口中话将对方最后的尊严打垮。
在这随时会爆发战事的边境,崔亦策引为傲的才情并无任何优势,他不像父兄那样,握刀上阵保家卫国,而是蒙祖先功绩衣食无忧,借双腿有疾混于宅院,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不遵女德。
他紧握的双拳松开,身体也瘫软在轮车里,神情恍惚,不得不承认逊于眼前女子的事实,握在手里的玉件摔下地,小童子怀里的莲叶碎裂在吟长脚边。
她弯下腰拾起半块玉莲,拿在指尖端详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但做工粗糙像初学者生硬雕琢而成。
“崔公子权势不仅压人也能救人,何必一叶障目困在池中。”吟长将碎玉递到他手边,从方才他看三哥的眼神,以及昨日酒肆,提及作保需为官吏,都能感觉到他复杂的情绪。
崔家祖上文臣武将辈出,因凌瞿生之故这一代从军者更多,崔亦策即便双腿真有疾,若自己愿意凭借盛名也能做个谋士,可他并没有如此,想来是对权势有什么偏见,出言诈一诈。
“说得倒是简单。”闻言崔亦策积压的情绪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