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余生都要活在这样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里,那她和死在那辆马车上有什么区别?左不过现在也只剩一副失去灵魂的躯壳。
所以,她一定要离开。就算这里能让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有她梦寐以求的两位老师,她也要离开!
有一件事情她其实从来没有细想过,周其钺真的是因为她和王载晞似是而非的暧昧而暴跳如雷吗?
他一再叫她离王载晞远一些,会不会还有别的缘由?关乎大事的,她无法得知的缘由。
况且,她始终想不明白,那夜划分好的界限,怎的到了周其钺寻来时,她就睡在她膝头了?
难道他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日所为也是故意的?
他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隐晦的爱意吗?
顾云心乱如麻,这些男人,一个又一个的都利用她...
但无论如何,周其钺私下里对他的提防不轻,说不定王载晞背地里也在和周其钺对着干。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此刻急需逃离周其钺,那有没有可能,王载晞能助她一臂之力呢?
...
华灯初上,将军府里也渐次点亮了灯笼。
顾云一行人回到云晖院时,周其钺居然也在。
人真是不禁念叨。
天色已黑,顾云衣着颜色清淡,拥着院内幽微灯火走入正堂,整间屋子好似被她的归来点亮。
“坐吧,等会儿一起用晚膳。”
难得瞧他和颜悦色的,顾云轻轻应了一声,依言坐下了。
二人无话,室内陷入了沉静。
周其钺率先开口,沉稳的语气中隐隐有一丝兴奋,“明日我要率军出征,接下来一段时日都不在,你...”
出征?
这几日城内都传遍了,邾城军如神兵天降,和周其钺带领的平城军一起击败了来犯的荆州军。这才多久,又要继续出兵吗?
顾云不欲卷入太多军政大事,于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祝将军此行顺利。”
她如此回应,周其钺似是不满,“这就没了?”
顾云不知道他又在别扭什么,想了想又说,“妾身会好好待在将军府,若是出府,定有护卫随行,除了书坊和杨宅哪儿也不去,还请将军放心。”
妾身?
她何时学会在他面前来这一套了,几日不见,总觉得她变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你...”
看着顾云没有情绪、黑白分明的眼睛,周其钺不知说些什么,刚巧刘嬷嬷进屋通禀。
“启禀周将军、顾娘子,饭菜好了,老奴立刻摆上来吗?”
周其钺轻叹一口气,“摆上来吧。”
沉默的晚膳过后,二人又陷入了先前那种奇怪的气氛。
顾云见他还不走,“周大人明日启程,这会儿不用去修整一番吗?”
周其钺心中了然,“你在赶我走?”
顾云低眉顺眼,“不敢,只是若您无事的话,妾身该去做今日的练习了。”
说罢,顾云起身抬眼向他看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周其钺与她对视片刻,突然把她拉近,“你这是何意?跟我耍小性子?”
“妾身不敢,”顾云垂眼,“只是征求您的意见罢了,您不让做的事情妾身便不敢做。”
眼前的女人消瘦了不少,掌中的腕骨竟有些硌手,看着她这幅恭顺的模样,周其钺心里堵了一口闷气吐不出来,偏偏她的举动又无可指摘。
真是可笑,他还没跟她好好清算王载晞的事情呢,她竟敢反过来先对他冷淡起来,当真是胆子肥了。
但周其钺也有些慌乱,从前她虽然抗拒,但好歹他能感觉到她的鲜活,现在变得顺从,却总给他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让他有力无处使。
他无法言明这种奇怪的感觉。
“罢了,我陪你一起。”他松开了她的手。
顾云揉了揉被他松开的手腕,轻轻应了一句,“好。”
书房里,灯火融融,四壁映出他们或交叠或分开的影子。
顾云的《千字文》已经学了一大半了,笔墨也在她不间断的练习之下日益精进,字形结构已经有了韵致,只是笔画还稍显粗糙。
周其钺在她身后看着,突然问她,“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不是还在因为王载晞而伤心?”
顾云停笔回望,“没有,大人为何这么想?”
“真的吗?”
“我还以为你爱慕于他,毕竟他模样俊俏,风姿儒雅,对你也还不错,又是开解又是送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