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钺见她越咳越厉害,向外高呼,“来人!”
呼完一声,怕下人听不见,又立马下榻在床边唤了一声。回身时,顺便倒了一杯水给顾云。
顾云干呕了一阵,什么也没吐出来,咳嗽倒是终于止住了,就着眼前的水杯大口喝了下去,复又瘫回床榻。
刘嬷嬷和春霞已经闻声赶来,周其钺放下水杯,面色不善,“怎么回事?这么几日了,她的风寒还没好吗?”
春霞恭谨回答:“府医瞧了之后,吩咐若高热顺利降下,就给娘子做些药膳慢慢调养,本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偶尔有轻微的咳嗽,平日里都不会咳嗽得这么厉害。”
“周将军恕罪,可要奴婢再去请府医来看?”
周其钺还未开口,顾云虚弱地抬起了手说道,“不必了,许是刚才身子有些凉,又被呛了一下,这才咳嗽得停不下来,我这会儿已经好了。”
说着,她对上了周其钺的眼光,“周大人,让她们退下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周其钺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转头吩咐二人,“明日我便要出征,你们要好生照顾她,若是病症久不痊愈,要及时去寻府医。若是我回来时你们娘子有什么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二人忙应道,“是!”
“下去吧。”
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周其钺轻轻吐了一口浊气。
相顾无言,顾云先开了口,“您可还要留宿?妾身乏得很,还想早些歇息。”
对面沉默半响,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终是起身快步离开了。
周其钺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胸腔里充斥着无处发泄的气闷、不解,也许还有一丝隐隐的心疼和后悔。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现在的她相处,她曾经敢反抗、敢和他呛声的样子,也比现在这幅绵里藏针,时不时刺他一下的模样让他舒坦。
亏他还想着,此战若顺利,便能夺回她的家乡,也不知她会不会开心。既然她这样对他,那他何必在意她的情绪!
周其钺终是气呼呼地走了。
...
第二日一早,周其钺便带领许贇、宁风、宁泽一起,率领大军朝荆州进攻。
上次陶邕带军来犯,宁风带了大量精锐把控住了行南山豁口,而后又趁荆州守卫空虚,一并打通了入荆州的入口。再加上荆州攻城惨败,折损大量军力,此次进攻,周其钺可谓是地利人和占尽。
因而,此行周其钺志在必得。至于能占下多少城,就看天时了。
周其钺远行百里时,顾云才堪堪转醒。她的身子虚弱,免不得要多花些睡眠时间恢复。
见她起身,春霞立马上前服侍,“娘子,今日可有安排,要不等会儿让府医再来给您瞧一瞧?”
顾云应允,她若想离开,首要的就是要有个健康的身体,这几日她先把身子养好才是正事。
没有周其钺来折腾她,这将军府待得不是一般的舒服。
府医来过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新开了一个药膳让和之前的搭配着吃,便走了。
顾云在春日暖阳之下坐在院子里发呆,遥遥望去竟已经有了若有似无的绿色,那是她当初亲自犁好的地。
没想到,离开章淮村之后她竟然还能在将军府种地。只是往年都是一家人一起忙活,今年却只有她了。
想起家人,顾云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痛彻心扉,取而代之的是无从抵御的孤独感。
但如今的她已经不会被这样的孤独感打败,她想练出一手好字,想读好多好多书,想像杨老一样做出更多有用的机巧器具。
除了这些,她还想试试,能不能靠自己活下去。
顾云走进书房,打开墙上一面小小的木门,露出里面的壁龛。
壁龛里面放了三个小木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年长一些,男的健壮,女的温柔,还有一个稍显稚嫩,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眼睛里含着对未来无尽的希望。
这是她的阿爹、阿娘和弟弟。
在得知他们死讯之后,她便把自己关在西次间的木作房里,一刀一刀雕出了它们。
这几个小木人她很满意,它们帮她留住了记忆里家人最美好的模样。
顾云在桌案上摆好香炉,又奉上些许瓜果,点燃三支香,虔诚地拜去。
“若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此行顺利。”
“舍弃眼前的富贵安逸,去追求虚无缥缈的独立自由,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笨?”
“不过,你们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毕竟,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才会开心呀,才不会后悔,到这个世界来一遭...”
“若是你们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也千万要托梦告诉我。女儿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梦到过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