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怀将军,”烛檀有点紧张,挣扎着从楚望津怀里下来,解开背上的包袱,把里面显然的两个馒头挑了出来,“娘说了给你的。”
“小蜡烛偏心啊。”爹在旁边酸酸的。
长怀笑了下,接过烛檀的馒头,用没受伤的手揪了把小孩的脸蛋,他的手心满是粗糙的老茧,烛檀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屋子里的人分着吃了干粮,就让小蜡烛的爹送孩子回去,这里虽说是个村,却也不是安全的地方。这种年头,到里面都不会真正安全。
“走罢。”爹的大手一点也不轻柔,把烛檀头发揉得乱糟糟的,烛檀重重哼了一声打掉臭老爹的手。
屋子门没关严实,里面的交谈声传到耳边,烛檀好奇回头看了过去。
门缝中是早早燃起的烛火,长怀将军和楚叔站在烛火旁,长怀将军站得离烛檀更近,身量也比楚叔高些,烛檀能看到的,便是将军佩剑上的红穗子。
“新帝...围剿......已经支撑不住......最后一次......听到风声.....招安......”
“不管如何,我的态度是战到底。”
“......祁长怀...何必......”
楚叔的声音忽大忽小,如同桌上随风跳跃的烛灯,烛檀听不大懂,只觉得是什么要不得的大事,还想再听一会儿,他爹却无情地关上了门,虎着一张脸,把烛檀抗在肩头。
“走咯——带咱们小蜡烛去找娘吃馒头!”
烛檀没了偷听的心思,在宽阔的肩膀晃荡着腿,他爹步子大,走一会儿还要跑一会儿,烛檀坐在上面跟飞似的,咯咯笑了半路。
快走到他们暂住的屋子,烛檀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去找爹了,瞪了瞪腿,半个身子趴在男人头顶,嘴凑到另一边的耳朵旁,“爹,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但你先说好不许生气成不成?”
“小兔崽子,你成天没事净知道污蔑你爹,爹我何时打过你揍过你?”
烛檀:“那我总是瞧见那么凶的训你手下的兵。”
小烛爹眯了眯眼, “小烛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犯了什么事能让你想到爹手下的兵啊?”
烛檀小声跟爹说了他犯的事,他爹听完,乐得肩头一颠一颠的,颠得他屁股都疼。
到了院子门口,烛檀被放了下来,只见爹撸起袖子,要把篱笆扶起来。
“这点小事还值得担心揍不揍你?等着,你爹马上把院子修好。”
“好!”
没过多久,长怀将军带着小蜡烛的爹还有一众人进了城,烛檀和他娘却被留了下来,再过了几天,朝廷的军队打了过来。
烛檀看着那些人刀子一抹,哭叫不止的阿小就没了动静,他被娘死死捂住嘴,塞进了地窖里。
他听到上面凌乱的脚步声逼近又离开,过程中没听到娘亲的声响,烛檀以为娘是跑到了另外的地方躲着,也就放了心。
地窖里乌漆嘛黑,空气中闷闷的,烛檀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可是娘临走前叮嘱过他,他只听娘亲的话。
不可以出声,不可以出去。
要等将军回来。
满是黑暗的地方烛檀也分不清过了多久,只记得自己饿过好多次肚子,他总是要饿三次后才会把地窖里的东西吃上一点,里面的东西没有娘亲做的干粮好吃。
后来,地窖终于透出一丝光亮,可这回烛檀没听他娘的话。
——“要等将军回来。”
“小蜡烛,小蜡烛,还好你还活着,你也不再了我没脸再去见老大。”
“将军...祁将军......已经死了。”
地窖口他爹手底下的兵哭成了个大花脸,丑得烛檀都嫌弃,要是他爹在这里,肯定要折一根柳条子过来狠狠抽这家伙。
可现在是秋天,应该没有柳条,烛檀抬头,晕晕乎乎的想着。
洞口的人头发上沾着点点白色的小点,烛檀眯着眼好久都没看轻那是什么,不会这家伙这些天愁坏了,成了少白头了罢。
那人下了洞口抱烛檀出来,强烈的白光让他闭上了眼,一粒雪飞到手背冻得烛檀直哆嗦,再睁开眼,入目是比往日更为荒芜的白色野原,寂静、肃杀。
原来到冬天了。
他们等不到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