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折星背挺得直直的,视线却放得很低,只敢把目光落在几个女孩的领子处。
她很小声很认真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但对方似乎没怎么听到,几个来回之后,丧失了跟她对话的兴趣。
班里越聊越嗨,声音也愈发高涨。
易折星站在讲台上垂着眼睛,唇角抿得一条向下的弧线,身体也越缩越小。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将她席卷包裹,她神经紧绷,面无表情呆站在原地,到脚跟发麻也一步没挪动。
中途,不知道是谁的不锈钢水杯砸地,砰的一声,惊雷炸耳。
当即,易折星狠狠打了个哆嗦。
为转移注意力,她强行把视线锁定到讲桌的座位表上。
班里一共四十二个人,姓张的有七个,姓李的有四个…
她把那些名字逐一看过去,一边在心里默念,试图抵御周围刺激的环境。
扫到后排的名字,唯独其中一个方格里打了个两个叉,标记了两个日期。
易折星觉得奇怪,多看两眼,叉号旁边的印刷体上写着:
陈琰。
这是叉号所有者的名字。
*
回忆到此结束,易折星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简单吃了早餐,司机把她送到学校,一直到进了班里看见陈琰,她才松了一口气。
取下书包,易折星拿着水杯戳了戳陈琰:“陈琰。”
陈琰本来要转过来,听见她的声音,习以为常地“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易折星跪在自己的凳子上,双手撑着桌子越过他的肩膀,想看他在做什么:“今天有英语课。”
陈琰正在补前一天的作业,闻言,抬头扫了一眼黑板侧边的课表。
“英语在第三节。”
易折星却已经把英语书提前拿了出来:“但昨天老师让预习了。”
“所以呢?”陈琰停了停笔,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老师可能会提问课文和单词。”
易折星很正经地告诉他。
陈琰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如果提问了,我会在后面小声给你提示,”易折星身体朝着他倾斜了一些,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作为交换,提问到我,你也要告诉我。”
她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自上而下地与他对视。
从这个角度看起来,易折星的眼睛亮亮的,两人的距离有些近,陈琰身体往后仰了仰,靠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总算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眉头拧了拧:“你在实验的时候老师经常提问单词吗?”
易折星摇摇头。
“这是高中,老师没那么闲。”陈琰点破,“在课堂上提问背诵太浪费时间了,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易折星一怔,表情霎时变得复杂起来。
陈琰身体已经转正,用不大的声音告诉她:“不用站起来回答问题,这不是正合你意。”
易折星成绩好,但初中时期没少挨罚。
不是大错,多数是自己作出来的,零零碎碎基本都是提问不会,英语居多。
说来陈琰也觉得吊诡。
尽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易折星对当众回答问题、发言之类的事会表现得极其紧张和应激。
但在英语这门学科上,她的反应简直是灾难极的。
因此,易折星在英语课上罚站的次数比起其他人也是一骑绝尘。
光是陈琰在教室外面跟她碰面就有好几次。
想到从前,陈琰忍不住小幅度摇了摇头,又发觉从他说完最后一句,她就再没了声音。
正觉得纳闷,就听见身后凳子咣啷一声发出不小的动静。
陈琰笔尖一顿,听见易折星又闷又委屈的声音。
她很缓慢地说:“可是你提示了我就不害怕了。”
陈琰没说话,捏着笔,瞟着原文看了好几行,重新接上了自己刚才写的内容。
他唇瓣很薄,上唇下唇碰了碰,轻声说:“无聊。”
*
自从听了“高中不提问”这个说法之后,易折星就把英语书随手丢进了桌洞里。
这消息对她来说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不用再提前紧张焦虑,提前演练。
忧愁的是这意味着她将从此失去跟陈琰在课堂上“打电话”的机会。
易折星撑着脑袋权衡了两节课,还是觉得跟陈琰“打电话”更重要一些。
她正是遗憾,第三节课的时候班里进来一位新老师。
“你们朱老师今天有些其他事情,”新老师笑盈盈的,很年轻,拍着手招呼大家,“我今天来代一节课。”
新老师站在讲台上,很快地翻了两页书,停顿了一下,又直接把书翻到了最后的附录部分。
易折星睁大眼睛看着她的动作。
陈琰默不作声地抬起头:“……”
新老师又笑盈盈地抬起头:“朱老师昨天布置的作业都知道吧,第一单元的单词。来,我们简单抽查一下。”
很快,陈琰又听见身后的某人说:“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