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建德出差的三周时间里,易折星总共被罚站八次,被老师课后单独约谈三次。
最后一次,直接因为测验成绩太过离谱叫了家长。
当然,易折星事后想,当时老师可能只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而已。
办公室里,教数学的班主任表情尴尬,跟薛蕾说因为没有易折星之前的成绩,所以也不知道孩子究竟是什么水平,教学辅导也不方便开展。
没到下班时间,在一旁刷手机的英语老师听见,盯着手机不自禁笑了笑。
易折星站在薛蕾身旁,脑袋放空,耳朵一句进一句出,听着薛蕾跟班主任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当时薛蕾的声音隐隐有难察觉的窘迫。
最后,薛蕾开着车带易折星回家,问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妈妈?”
易折星说:“什么?”
“你上课不回答问题,罚站,数学小考……”薛蕾说到后面几乎有些崩溃,她看过易折星的那张试卷,上面的东西都是非常基础的知识。
都是曾经在家里,老师早就教过的,易折星绝对能够答对的题目。
易折星没回答。
薛蕾打着方向盘,觉得眼眶莫名发热,心也躁得很。
她不气她成绩表现如何,气得是这么久的时间里,她对此居然一无所知。
尤其易建德不在身边,女儿抗拒与她交流的态度几乎伤透了她的心。
薛蕾想着想着,心里又开始有些埋怨自己了。
易折星重新上学的这两周,她无数次想要跟进学校里看看她的生活,或是拨通各科老师的电话询问她在课上的表现。
她想说我女儿虽然是右撇子,但是也会用左手写字。
想说虽然我女儿没什么画画的天赋,但很不喜欢别人随便评价她画的画,更不可以说难看。
还想说我女儿很聪明,能分得清茎用莴苣和叶用莴苣,绝对不吃茎用莴苣。
她比任何人都要担心,比任何人都要牵挂。
但最终,薛蕾每一次、每一句都忍住了。
她不能那么做。
因为她跟易建德不一样,她是一位很酷的妈妈,一位很酷的妈妈是不会那样大惊小怪的。
她不能一惊一乍地让易折星对学校生活感到害怕,不能把自己担心传染给易折星。
一位很酷的妈妈需要允许意外发生。
所以,薛蕾能且只能做的,就是刻意挑选一个不那么刻意的时间,轻描淡写地问一句,今天学校在过得怎么样。
而易折星无一例外,回复了“还好。”
薛蕾最终又深吸了一口气,呼出之后,稳住自己的情绪重新问她:“所以能告诉妈妈是为什么吗?”
她一连提了好几个问题,易折星想了想,决定倒着顺序回答她,先从她最得意的一件说起:
“我旁边的那个人,他小考的时候总是偷看我的卷子。”
只是班级里的堂测小考,不安排考场也不用拉开位置,考试全靠学生们自觉。
她讨厌陌生人离她那么近,而且那个男生身上有她不喜欢的味道。
易折星一边躲,一边在心里偷偷生气。
“所以我就把答案故意写错了,”易折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眨眨眼睛弯了弯嘴角,扑哧笑了一声,“他这次考了倒数。”
薛蕾愣了愣,见她脸上带笑地跟自己解释情况,心里的烦郁稍缓:“所以这是你的恶作剧?”
“不是,”易折星摇摇头,“我没有故意恶作剧。”
是那个男生不对,所以她才那样做的,这不能算是恶作剧。
易折星又皱了皱眉,觉得可能有必要说一下那个男生的名字,她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不知道,于是就在心里作罢了。
“那那些空着的题目呢?”薛蕾又问。
堂测卷子上一共三道大题,易折星只写了一题半,解答工整详细,但是牛头不对马嘴,全部被判了错。
剩下的一半,答题区是空白的,只有老师批改的问号和红叉。
“考试时间太短了,”易折星神情认真,说,“错题很难写的,一道错题需要编写修改好几次呢。”
客观题还能算出来正确答案之后再直接选错,但大题要写错实在太难了,不仅要写错,还要合乎逻辑,实在耗费心力。
“那男孩是倒数第几?”薛蕾问。
易折星:“三。”
“可你是你这次是你们班的倒数第一。”
易折星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不甘地说:“他居然有几道没抄我的,还蒙对了。”
听了她的话,薛蕾啼笑皆非:“那上课的时候呢?老师说你故意不回答问题,不尊重老师。”
“我没有,我跟他说过了,是他自己不相信的。”易折星眼睛睁大了一些,有些无辜。
她提问一次不会一次,单词课文罚抄交了几次,但是记吃不记打,站起来还是半点不会,天天罚站。
老师有几次实在看不下去,就在课后单独把她找到办公室里。
问她背了没有,她说背了。
一提问,还真会。
就是不乐意看人,多是偏着头,声音不大,站得远远的,三两句把提问的内容回答上来。
提点两句放人回去,结果到了第二天课上,就又不奏效了。
屡屡如此,把老师磨得没脾气。
薛蕾听了之后很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