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那可怕的脚步声仅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心提到了嗓子眼,易折星汗毛直立,咬住下唇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顷刻,那脚步又走远了,绕过楼梯门,一步一步,走上了通往四楼的楼梯。
脚步声减弱,直到消失。
易折星没敢立刻睁眼,很谨慎地等着,差不多又安静了一分钟的时间,她才睁开眼睛。
由于害怕,她踮着脚尖贴墙站立把门缝关得很紧。
窄窄一条,只能在视线里看见楼梯的右墙线。
易折星缓慢地站稳了脚,直到从门后面侧着身子狼狈地挤出来,才看见了站在四楼转角处,好整以暇的陈琰。
陈琰脸上没什么表情,站在好几节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被抓包了。
冷不丁冒出个人,易折星吓得心都停了一拍,本想出来,现在只敢背着手往后又退了几步,撞到了门。
那时的陈琰已经比其他人高出一截,长手长脚的。
在其他男生都在留中长发,打卷染色遮挡脸部缺陷的青春期,陈琰则一头随性的黑短发,修理得干净利索。
或许是敢于将从脸到脖颈的线条都直截了当地露出来,陈琰的模样总被衬得很冷。
很不近人情。
易折星被盯得浑身发毛,目光闪闪躲躲的,求生欲疯狂驱使着她说些缓和场面的话,她却一句也说不出。
她不了解陈琰,不知道这种时刻应该说些什么,更读不懂陈琰的情绪,不知道他希望自己说什么。
饶是她把脑子转冒了烟,也不知道自己该吐出怎样的语句。
陈琰神情冷静,这次看上去倒是没打算把主动权交在她身上。
因为他正不急不徐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朝着易折星位置不断靠近。
易折星彻底傻了,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她出于本能的应激反应也越来越严重。
不光眼睛,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能感知到陈琰的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危险。
最后她干脆夹着尾巴把自己重新缩回了门缝里。
陈琰看见她鸵鸟一样的动作,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去。
易折星也缩着身子把能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对不起!我、我没有偷听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那天、那天也对不起,我不该撞翻你的豆浆,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低着头嘟嘟囔囔地道歉,又急又怕的,双手也死死从里面拽紧了门把手,生怕对面的人马上就要动手打她了。
陈琰跟她只隔着一条门缝,抱着胳膊,耐心听完,才慢悠悠地问她:“不是偷听,那你待在这儿干嘛?”
易折星吓得打颤,一听,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陈琰等了一会儿,不听见回应,只当她是耍小聪明。
他不习惯对着门缝说话,问:“不出来吗?”
易折星闭着眼睛不搭腔。
陈琰静静凝视着她,也不逼她,默默朝后退了两步,等着她动作。
但易折星却像是铁了心,半点出来的意思也没有。
陈琰歪了歪头,好心地提醒她:“她们快聊完出来了,需要我跟她们说一下你在这里吗?”
“还是你要等班主任自己发现你在这里?”
话落在易折星耳朵里,就是在问她,两条死路,选哪条。
易折星挣扎了一下,从门缝里偷偷看了陈琰一眼,才声音很低地说:“……那拜托你再往后退两步。”
陈琰眉梢一扬,没成想这人还跟他谈上条件了。
于是很好说话地,倒退着登了两级台阶。
易折星心一横,贴着墙根小步挪了出来,手紧紧抓着书包带,低着头一副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陈琰看得好笑,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以为这是她妥协要和平交谈的意思,于是又长腿一迈,朝她走过来。
但他显然会错了意。
因为他一靠近,易折星就作势又要缩回门缝里去。
陈琰步子很大,越过她,手指死死按在门上,彻底扼杀了她逃跑的可能。
门框撞到瓷砖墙,发出了一些声响。
易折星的心也跟着木门震颤,陈琰离她很近,而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门的阻隔。
陈琰很快地朝三楼的走廊处望了一眼,确认交谈的两人没注意到这边,才低声说:“你搞什么?”
他声音既不悦又不解。
“没……”易折星又贴着墙根朝远离陈琰的楼梯挪动。
“你怕我?”陈琰皱着眉,觉得有些麻烦。
“没太。”易折星怕得要死,还是鼓着劲不敢露怯。
陈琰了然,那就是怕。
他不关心这人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帐得算算清楚。
陈琰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更犯不上为了一点小事记恨谁。
不过他一碰上这人,就总是倒霉,令人焦躁。
他见不着她,或许还没事,但偷听也要被他发现,不是老天给他的机会还能是什么?
“不上去吗?”陈琰轻抬下巴,示意四楼的教室。
易折星摇摇头。
“继续躲这儿偷听?还是打算今天也逃课?”
易折星眼睛睁大了些:“我没有!”
她既不是偷听更不是逃课。
陈琰被她的神情逗乐了,弯了下嘴角:“要敲铃了,跟我上楼。”
说罢,转身往楼上走。
易折星想了想,隔着距离,慢吞吞地跟上了。
陈琰见她不情不愿的,冷哼一声:“逃课不是跑得挺快嘛,这会儿怎么走不动了?”
刚走出去两步,听见这句,易折星脸上一热,步子没迈开,被绊了一下。
她弯着身体扶住楼梯,才没摔倒。
而后,又从头顶听见了熟悉的一声轻笑。
易折星想:这又是陈琰在笑话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