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逢春暮,缄情寄旧游。海隅人使远,书到洛阳秋。”
早在离开古塔前,攸晏就计划好了接下来的行动。他不是做事拖沓的人,在妖界滞留的半个多月间,他在古塔读了不少书,与许多人打过照面,最后与素和家告别。如今留在妖界也无事可干,是时候回公会报个平安了。
攸晏与荼蘼按照计划来到“门户”附近。这天的阳光普照大地,格外明媚,也格外温暖。此地距离相府不远,如今春回大地,相月夕所种的奇花异木也欣欣向荣。明暗交错间,不知名的植物枝叶遮蔽了一人一猫的身影。攸晏显然无意欣赏妖界的景致——尽管这景致与他初来时大为不同。
攸晏撑开伞,故意压低一些,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这柄伞是攸晏第一次离开素和家时随手拿的,除了有些许隐蔽气息的作用之外,并无特别之处。在漂泊不定的旅途中,伞和荼蘼成了他唯二的伙伴。
荼蘼跑前跑后地跟着它的主人,它从攸晏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怅惘。攸晏放慢了脚步,谨慎起见,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再者,无才给他的盒子还在他身上揣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道简陋的封印。或许封印背后的东西才是无才的真意,可惜攸晏并不想刻意使用妖力。因此,尽管他十分好奇,封印却始终保持着原样。
等回到人间再说吧,攸晏如是想。他的处境今非昔比,无论是与素和家割席还是加入虞城公会,都毫无疑问地将他推入危险的境地——尤其是他孤身一人待在妖界,又没有其他守护者暗中相助的时候。
“荼蘼,听我说。要想离开这里,我们就得加倍小心。荻湖那边的门户应该可以走,但是不一定安全。万一真的遇到危险,你要尽可能逃跑,明白吗?”攸晏用他一贯的语气和荼蘼商量道。
荼蘼默契地眨了眨眼。它绕着攸晏转了一圈,尾巴扫过他的腿。攸晏不安地看向前方。意外随时会发生,而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应对。
不知何时,湿而冷的阴影挡住了阳光。攸晏只觉身后有风吹来,一阵寒意如同植物的细软枝条,悄然攀上了他的后背。与此同时,荼蘼终于也察觉到异样,它用前爪按住攸晏的脚,示意他停下。
内心深处的不安于此刻达到了顶峰。攸晏的思绪在一瞬间中断,又随即反应过来。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他不擅长战斗,要想找机会逃出生天,未免有些为难他了。
他动作缓慢地收起伞,俯身抱起荼蘼,转过身。只在片刻之间,阴云四散而去,方才的寒意也随之退去,一切恢复到原先的样子。一道身影沿着他来时的路径走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瓷白色的面具。
“你是素和攸晏,对吧?”来者笑道,“你在古塔动用妖力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前面便是相府,不知你是否愿意……”
攸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季先生,此地的主人是你,我岂能违逆?擅闯私宅本就是我有错在先,我听凭处置。”
“罢了,你可真会一本正经地敷衍人啊。闲话少说,随我走吧。”季中北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攸晏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他想起了从前逢缘说过的话:不能靠近结界不稳定的地方,因为结界越是不稳定,越会影响神志。攸晏从未有过这种感受,现在也算是体验到了。
攸晏回过神时,已经置身相府的院墙之内,所见景象亦真亦幻。季中北仍在他身后,只是摘下了面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是谁?”相月夕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攸晏面前似有一只手点破迷障,刹那间柳暗花明。相月夕端坐在石桌前,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笔墨和宣纸,旁边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正是方才攸晏遭遇季中北的地方。
“这是……”攸晏欲言又止。相月夕看出他的疑惑,便解释道:“这是中北的妖术……你可以理解为简易的阵法。一旦误入,所见皆是幻象,你要做的是寻找出口。你来得巧,出口就在这幅画中,所以你才会站在这里。”
季中北往石桌边缘一坐,相月夕有意识地往旁边避了避。季中北并未理会他的兄长,而是开门见山地问攸晏:“来都来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沉默半晌,攸晏平静地摇了摇头。他甚至懒得再搬出敷衍的言辞。
“是有秘密需要你守口如瓶吗?”季中北略微不满道,“真有趣。当年素和家公布你的死讯,我还信以为真。你究竟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