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未央宫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影瑶从床上醒来,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慢悠悠地走到梳妆台前。
窗外,捧着仙桃的宫女们来回忙碌,远处凌霄殿传来悠扬的仙乐。
贴身侍女云巧兴冲冲地抖开一条白纱裙:“公主快看,这是天后特意命人用朝霞染了整整一百天的裙子呢!”裙摆上闪动的金线,比天上的银河还要耀眼。
可影瑶却出神地望着铜镜,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梅花簪子,一千年前生辰宴上,阿辰哥哥亲手把这支沾着梅花霜的簪子别在她发间,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耳边发烫。
“公主?”云巧捧着披帛轻声唤她。
影瑶这才回过神来,梳妆盒里的珍珠闪着柔和的光,云巧正要给影瑶戴上珍珠发饰,影瑶突然按住她的手:“今天...就用这支簪子吧。”
门外宫娥传报:“公主殿下,时辰差不多了,天君天后在归墟境等您。”
“知道了。”影瑶一脸淡然,她轻轻摸了摸头上的梅花簪,慢慢站起身来。
“殿下每年生辰,天君天后都要在归墟境祭奠仙灵,说是保佑公主岁岁平安。”一个宫女讨好地说,“可见天君天后对公主的疼爱。”
“不过是些渡亡魂的把戏,年年都是如此,本宫都觉得腻了。”
“殿下小心台阶。”宫女刚要上前搀扶,却被她甩袖避开:“母后总说归墟境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可本宫闻着那香火味,倒像是孟婆汤煮糊了的焦苦味。”
随侍宫娥吓得跪倒在地,影瑶突然笑出声:“怕什么?母后最疼我的,上月本宫失手打翻她的羊脂玉净瓶,也不过是罚跪三天玄冰台罢了。”
紫呈宫中,阿辰裹着锦被缩成一团,隐约听见清尧的脚步声,他故意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定是梨儿让你卯时就来掀我被窝!”
清尧忍着笑掀开被角:“殿下要是再装睡,可就赶不上公主的生辰宴了。”
阿辰不情不愿地伸了个懒腰:“扶我起来吧。”
清尧招手,示意婢女进殿更衣:“殿下的伤,该是全好了。”
阿辰晃了晃手臂:“伤疤当真消了?前日梨儿过来时还说我像被雷劈焦的桃枝...”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跳下床,单脚着地,另一只脚麻利地往靴子里一蹬,转身就往西偏殿跑,只留下一群宫女在后面小跑着追:“殿下,您腰带还没系好呢...”
苏青梨正在殿里整理卷宗,她踮起脚尖去够最上层的架子,忽听得窗外传来熟悉的咋呼声,她手一抖,刚理好的书籍哗啦啦散落满地。
“梨儿妹妹!”阿辰倒挂在梨树上晃悠:“你看我这'倒悬金钟'的功夫,像不像你阿姐常说的山猴!”
青梨慌忙冲到树下:“可是有阿姐的消息了?”
阿辰就着这个别扭姿势做了个鬼脸:“是找到你藏在书里的松子糖啦!”
见苏青梨一脸失落,他赶紧翻身跳下来,“梨儿别急,玄鸟卫正在查你阿姐最后出现的千瘴林...”
“千瘴林?”苏青梨翻滚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姐姐去过这个地方,她转身趴在窗上,阿辰忽然揪住她后颈的衣领,把人提溜起来:
“今日是瑶儿的生辰,宫里新蒸了百花蜜露糕,再晚可要被那群仙鹤童子抢光了!”说完就拉着人往外跑。
“我不去。“苏青梨扭着身子想挣脱。
“我不过凡尘之躯,怎能去公主的生辰宴?到时满殿仙君在场,偏我这身粗布麻衣灰扑扑的...也很奇怪的。”
“怎会奇怪,你是我的朋友,就是瑶儿的朋友,到时你坐边边上就好,我偷偷给你塞好吃的。”阿辰压根不管她的拒绝,硬拉着她往东廊走去。
苏青梨一路上揪着阿辰的衣袖:“不是说好去凌霄殿吃点心吗?这都拐了十八道云阶了!”
阿辰猛地一拍脑门:“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得先去归墟境,陪父君母后祭拜神灵。”
“归墟境是仙家圣地,我跟着去更不合适了。”苏青梨转身便要往回走。
“别走别走!你就在门外等我,就一会功夫就好了。”阿辰倒走着挡在她面前,又往她掌心塞了个偷来的供果,两人拉扯间,刚好跟影瑶打了个照面。
“哥哥这是...”影瑶目光盯着苏青梨手心上的供果,“归墟禁地庄严,哥哥怎带外人踏足天家圣地?”
“瑶儿好早,看到你我就知道我没有迟到了。”阿辰笑着说道,对影瑶的醋意毫无察觉。
苏青梨反应过来,赶忙推开阿辰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阿辰转身说道:“梨儿,你且候片刻,莫要乱跑。”
说罢,便大步迈进归墟境的追思台。
影瑶拦在两人之间,似有所思地看了眼苏青梨...
归墟境中万籁俱寂,十万块灵碑像树林一样密密麻麻立着。
高处父神的灵碑通体澄澈如冰魄,里面封着一道开天辟地时的鸿蒙紫气。
阿辰整理好衣冠,恭敬地点上檀香,青烟袅袅升起,绕着灵碑转了三圈才散去。
“承泽后世,伏惟尚飨。”颂祷声起,万千碑灵齐鸣。
祭奠结束后,众人纷纷退下,归墟境的大门紧紧闭上,而后殿的门却悄悄被推开。
“青梨姑娘,太子殿下让您到后殿等候。”一宫娥来传话。
苏青梨跟在宫娥身后,忽然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不是寺庙常用的沉香,倒像是影瑶身上那种用陈年骨器熏出来的花香,她脚步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那宫娥慌忙解释:“太子殿下说姑娘畏寒,特意让奴婢带您走暖阁的密道。”
归墟境后殿的门虚掩着,宫娥推门:“姑娘请。”
“归墟境乃仙家圣地,我进去实在不妥,就在门外等候即可。”苏青梨摆手说道。
“无妨,此处与归墟境隔着墙呢,姑娘进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