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疏鹤端坐在椅子上,不假思索:“没有什么关系。”
闻此言,姜顺突然捂住脸,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悲鸣。
“孟夫子,我、我真傻......我是、我是一时间慌乱.....我太想杀了冯启安、杀了冯俊了......”
接着是一番语无伦次的控诉。
“我三月赴长安应会试时,冲撞了冯启安幼子冯俊......”
原来冯俊曾威逼利诱姜顺,要姜顺这个大名鼎鼎的“明州才子”替自己写“诗”——诗的内容却是些淫辞艳曲。姜顺拒不从命,还写诗暗讽冯俊志趣低俗......冯俊怒不可遏,于是诬告姜顺会考舞弊,令礼部革去了姜顺的贡士功名......冯俊却反以此检举之功,被荐入翰林院充待诏。
姜顺两月来奔走申冤,最后却落得判罚禁考十五载!
姜顺捶地痛骂:“若能让世人得知冯家之罪、还我清白,我愿倾家荡产!”
孟疏鹤斜眼瞅了他一眼,心道:倾家荡产?方才打发完小倌的时候就已经“两袖清风”了吧。
姜顺察觉到孟疏鹤质疑的目光,面红耳赤道:“学生、学生还有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球似的物件——也就他瘦,能在身上藏得住包的这么厚实的物件。他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剥开,一层粗布一层麻纸......
孟疏鹤像闻见油香的耗子,按着扶手探身向前。
一层又一层,最后一层软纱揭开,露出个白玉坠子!
姜顺展示给孟疏鹤看:“这个坠子,少说值个千两!”
孟疏鹤没过问坠子来历,目露精光直接上手。他提着白玉坠子上的红绳,仔细端详。竟真是好东西,玉质光泽温润,纹式精细讲究,拿去当铺,说不定真能值个千两。
他一边端详一边思索,末了突然把玉攥进手心,对着姜顺淡淡一笑:
“其实我同冯启安也并非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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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打手气势汹汹地推开门,却见一室宁静平和。
孟疏鹤独自坐在那张红木椅上,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边悠哉悠哉地烫茶具。茶具边上正放着那把行刺的匕首。
男倌从打手身后探出头来,迷茫道:“冯公子,那个人呢?”
孟疏鹤答:“已经走了,方才不过误会一场,我们也已经说开了。”
男倌叫打手们搜查厢房,发现姜顺确实不在了,才大松一口气,叫那些打手离开了。
“啪嗒”一声扣上房锁,男倌不放心地又推拉了几下房门,确保锁住了,才饱含泪光地扑进孟疏鹤怀中。
他坐在孟疏鹤腿上,娇嗔道:“冯公子,方才要吓死奴家了。”
孟疏鹤抖腿颠了男倌两下,一挑眉毛:“这么久才回来,这是打算回来给我收尸吧?”
“不许胡说。”男倌捂上孟疏鹤的嘴,接着心虚地眨巴了两下眼,“奴家......奴家不是怕嘛。”
孟疏鹤顺势流里流气地亲了一下他的掌心,算是给了台阶。
这一下却是弄得男倌心中骚动不已,他脱起衣服,打算同孟疏鹤亲热一番。
孟疏鹤见他这幅急不可耐的模样,不含感情地点评了一句:“小骚/货。”继而把他落到肩头的衣服又拉了上去。
男倌不开心了。他在孟疏鹤腿上哼哼唧唧地扭屁股:“方才那个白瘦子不会也是您的相好吧?奴家倒是不介意同那个他一起伺候郎君,只是他不像是能容得奴家这等出生的人——郎君一直不愿意同我亲热,是不是也嫌弃奴家?”
孟疏鹤并不回答,而是变法宝似的把从赌坊中换来的钱丢进男倌怀中。
“我的身家都给你了,你担心我不要你,我还担心你带着钱自己跑了呢!”
男倌抓着钱袋,转怨为喜:“才不会呢,这几日您给奴家的钱,奴家都好好收着。奴家也同马夫联系好了——您若是想,咱们今天就离开长安!哎呀,郎君还要多久才能和奴家私奔啊?”
孟疏鹤像对待小狗般摸了摸他的脑袋,从容一笑:“还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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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庆安宫。
冯启安大步流星地走过宫女们用麝香焚熏的长廊,进到寝殿,他拉住一个扫除宫女,开口便问:“太后娘娘怎还不起?我在偏殿等了好一会儿了!”
宫女道:“娘娘昨儿个批折子至夜深,所以今才起迟了......烦请冯大人再稍候片刻。”
“你去再去通传一声,就说冯启安有要事禀告!”
“冯启安,找哀家何事呐?”声音从后响起,冯启安回头,只见太后面带笑意,款步而来。身后几个宫女牵着她宽大的裙裾小步跟在其后,以保证其走动时裙摆不起褶皱。
冯启安立即迎上来,弯腰也提起一角裙裾,柔声道:“娘娘,臣等了你许久......”
太后向下瞥了他一眼:“这几日并非哀家故意冷落你。方才你也听见了,皇帝又病了,只好由哀家来帮皇帝批折子……若有太子,哀家何必如此辛劳?”
“娘娘,臣就是来找您说这事的。”
“哦?”太后坐到金漆交椅上,待宫女们抚平她的裙摆后,才使了个眼神让她们退下。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冯启安和太后二人。
冯启安道:“娘娘,李琅承已应允过继为娘娘嫡子。只是......只是他提了些条件,臣不敢擅作决断,特来请示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