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前兰蒂芙就远远望到了先她一步来到坎特尔岛上的索瓦的背影,船只停稳后她不等西格德就跳出船舱提起裙子跑向索瓦,后者正坐在被无数人的屁股磨得十分光滑的石凳上打磨自己的兵器——一柄索瓦在教授兰蒂芙武艺时从来不使用的阔剑,这把剑十五年前是索瓦击退外敌突袭时从敌方首领手中缴获的佩剑,作为索瓦的生平骄傲虽然有不少划痕和磕损,剑柄缠绕的鲸须绳结已呈暗褐色,但除此之外被保养得状态极佳,锋利依旧。
兰蒂芙一直走到索瓦身边索瓦都没察觉她接近,直到兰蒂芙挨着索瓦坐了下来才把专心低头磨剑的她吓了一跳。
“你来得挺早呀,”索瓦瞥了眼不远处刚刚下船的西格德笑容很是揶揄,“看来你的新婚丈夫对决斗这种事特别感兴趣?”
你也这样,兰蒂芙暗自不快但还是忍住了。
“毕竟你是要跟他的妹妹决斗。”兰蒂芙也望向正迈开大步走过自己跟前的西格德,他的注意力都在跟他的好兄弟戴格大声讨论招式路数上,甚至激动得唾沫横飞,紧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斯韦恩夫妇板着脸同样没往兰蒂芙这边多看一眼。
“所以他妹妹呢?”索瓦也扭头望向西格德问,“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我也不知道,本来我打算去艾沃尔下榻处看看情况,但是西格德坚持要我跟他一起先过来。”兰蒂芙说到这儿焦躁地咬咬嘴唇,“艾沃尔昨夜是从山里打猎回来的,身上还沾了血,我担心——”
“你不跟他坐一起吗?”索瓦打断兰蒂芙朝西格德所在方向抬抬下巴,“这样才像一家人嘛。”
如果不是兰蒂芙跟索瓦相识已久,还真不一定能听出她这是在阴阳怪气。
“索瓦,决斗完我就要启程去佛恩伯格了。”兰蒂芙皱起眉头盯着索瓦说道,“以后我们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索瓦立刻拔高了嗓门:“你关心你的新家人,我更在乎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这很难理解吗?”
兰蒂芙无言以对别过头去,现在她跟索瓦坐一起多少有点尴尬了,可她也不想和西格德戴格坐一起,尤其是那个戴格,自从今晨见到兰蒂芙嘴里就都是那档子事,总是问兰蒂芙昨晚爽不爽痛不痛嗓子是不是叫哑的。看到兰蒂芙难堪回避的模样,又假模假式地责怪起西格德太粗暴太不懂怜香惜玉,把新娘给弄疼了现在两条腿还走不利索。兰蒂芙听了这些话只想飞快远离,根本做不到轻松愉快插科打诨,而西格德面对好兄弟如此虎狼之辞也只是哈哈笑着不痛不痒地制止两句,兰蒂芙看得出来,西格德对戴格如此盛赞他的床上功夫十分受用,明显巴不得对方多夸两句。
但是兰蒂芙不想回忆,完全不想,她恨不能昨晚洞房后的一切都被丢弃在海于格松再也不要找回来。但记忆并不是如此方便之物,而且今天过去还有明天,后头,大后天,兰蒂芙只要一想起以后要和西格德一起度过的每个夜晚,她就两眼发黑感到窒息——一种无处可逃的窒息。
记得母亲比安卡在婚前教导兰蒂芙如何做好妻子时提到过,说夫妇人到中年其实一个月也难做一次,如果是真的那就再好不过。问题是兰蒂芙跟西格德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等到中年那还得熬多久啊?
她现在根本克制不了脑子里想要逃跑的念头,只一个晚上她已经无法忍受了。
“兰蒂芙,你希望我对你说点好听的,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索瓦又开口对兰蒂芙道,“你希望是我赢还是艾沃尔赢?说实话。”
“拜托索瓦,别这样幼稚好吗?”兰蒂芙舔了舔嘴唇说,“这就是你在我走之前能想到的最亲切的话吗?”
“那你为什么不能直接给我个答案,却要转移话题呢?兰蒂芙,我看得出来,”索瓦说着凑近兰蒂芙眼神让她有些害怕,“经过昨晚,你已经完全变成了黑鸦族人。”
“你这是什么话??”兰蒂芙的脸顿时皱成一团,“一个晚上并不会改变任何人!”
“那你就是早有变化,早就向往——”
“我从来没想嫁给西格德!”
猛然拔高声调的兰蒂芙引来了诸多侧目,这让她窘迫不已,然而索瓦只是凑近兰蒂芙问道:“你不想?我怎么一点看不出来?有人摁着你的头,捆着你的四肢去跟西格德圆房吗?”
兰蒂芙好像突然感到石凳烫屁股似的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索瓦。后者只是别过头继续低头打磨剑刃,金属与磨石摩擦的火星飞溅。兰蒂芙赶在眼泪落下来之前慌忙掉头跑开。
兰蒂芙跑到海边任由海水打湿裙摆和鞋尖,然后举起颤抖的手掩住同样颤抖的唇,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胸前扣着斗篷的银搭扣,泪水还是从她苍白的右脸颊上淌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在海面上望见了她——达芙摇着小船,艾沃尔坐在后头正往坎特尔岛驶来。兰蒂芙不由得沿着海岸快走几步,裙摆和鞋尖不经意间被打湿也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