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四起,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整个云渺山将黑未黑。
戌时一刻,云杪书院各个住所亮起了烛火,在山林中犹如流萤耀眼。
贺知衍打着灯笼,前去镜湖“赴约”。
他走之后,柳春见从他那边出来去俞清然这边:“他干嘛去?”
俞清然正在看书,闻言头也没抬:“去镜湖,清禾找他。”
柳春见嘶了声:“你就这么放心他?”
烛火之下,俞清然将书翻了一页,淡淡道:“那不然?”
“就不怕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那也得他碗里有。”俞清然抬起头,“明日的小考你有头绪了?”
一说起这事柳春见就痛苦地直嗷嗷:“夫子是不是疯了,咱们是术数院啊,考什么对策。”
俞清然幽幽道:“夫子疯没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明日若答不出来,夫子不会让你好过。”
“但我现在很好奇俞清禾找贺知衍做什么,你不想知道?”他很急。
“他会告诉我。”
柳春见提议:“我让谢忞去看看?万一俞清禾要霸王硬上弓,贺知衍也好有个帮手。”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平安才是坤泽,他这是去羊入虎口。
俞清然怎会不知好友就是想看热闹,估计今晚不让他吃个明白,睡觉都不踏实。
但让谢忞去围观,又像他不放心季平安...
俞清然正想说话,那边的谢忞便道:“不去。”
俞清然顿时松了口气。
柳春见一听,蹬蹬蹬地回去他那边:“为何不去?”
“你要是闲就去看书。”
柳春见两手一叉腰:“你倒反天罡,到底谁是主子?”
谢忞面无表情:“你是,主子请看书。”
柳春见让他气的牙痒痒,却偏偏无可奈何,只能磨着牙去翻书了。
这俩吵吵闹闹十几年,俞清然早就司空见惯,别看柳春见这会一脸要生吞谢忞的表情,不出半刻钟,他就又是谢忞这谢忞那了。
***
从至诚堂去镜湖的蹊径上,设了几处木架用于悬挂灯笼以便照明,平时由山童负责打理,因此夜幕之后,也还是会有学子去镜湖边上游玩。
正是夏夜,蛰伏于地底的动物冒了头,虫鸣不绝,于是不少中庸身上悬挂香包,以便驱散蚊虫。
而天乾与坤泽,他们身上的信香对于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有天然的震慑作用。
山路上人来人往,贺知衍点着灯笼直抵镜湖东边上的遇湖亭。
亭子内烛火幢幢,映的里边的人影也摇摆不定。
贺知衍在亭子外见到了俞清禾的小厮留声,也就是代替俞清禾来约他的人。
留声一见他,便揖礼道:“贺少爷。”
他的出声让亭子里背对入口的人回过了身,对方也是一身青衣,十分素净的打扮,但因天生丽质,倒有几分不施粉黛的清雅。
对方见到他,浅笑晏晏地打招呼:“贺公子。”
贺知衍看着这对主仆,想起这世第一次,也就是在俞宅外的那次见面,那会两人可是有脾气多了。
纵使知道俞清禾是什么货色,但无论什么时候,贺知衍都为他的变脸绝活所惊叹。
他心里虽这么想,可面上不露端倪,将灯笼挂在一边,走入亭内:“不知三少爷找我所为何事?”
俞清禾一愣,似是没料到他这么直接,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贸然相约,还请贺公子见谅。”
“无事,只是我不能擅离职守太久,三少爷有事还请直说。”要不是想听一听他会放什么屁,贺知衍还真不愿意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贺公子可还记得,我们在俞家外面曾见过一次。”
其实当看到留声的时候,贺知衍就知道俞清禾此行约见并无更深层的意思,毕竟镜湖人来人往,若是他们两个单独待在一块,又是天乾与坤泽,是个人都会误会,想来俞清禾是还摸不准他的意思,故而不敢将他得罪死了。
搞清楚他的目的,贺知衍笑了笑,他看向辽阔的镜湖,月亮倒映在水中,晚风浮荡,波光粼粼:“记得,我那日身体不太舒服,故而冒犯了三少爷,还望见谅。”
俞清禾笑笑:“贺公子无事便好,只是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那日在季家见到你,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是吗?那三少爷的胆量有点小。”
俞清禾哑然失笑:“让贺公子看笑话了。”
“我并没有笑话你,那日在我家见到你,我也很意外。”贺知衍忍着恶心与他虚与委蛇。
俞清禾见他确实是记得自己,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贺公子也觉得我们有缘?”
贺知衍都想扭头走人了,却不得不把自己钉在原地:“嗯。”
“那不知日后还能否约贺公子见面?”
“可以,但我出来的时间不会很长,毕竟我领着二少爷的薪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