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岐的委屈和不安,如同细小的沙粒,一次次爽约的失望,一次次被回避的表白,正在日积月累。他需要找到一个出口,或者……秋岐的耐心和信任,终有耗尽的一天。
夜,还很漫长。
温暖与寒意的拉锯,无声的爱意与无法言说的枷锁,在这寂静的客厅里,在紧密相拥的两人之间,无声地弥漫开来。
未来会如何,路烃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他只想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仿佛一松手,这微弱的暖意就会被窗外的寒夜彻底吞噬。
浴室里那句无声的“栖栖”之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表面的平静。
路烃依旧忙碌,秋岐依旧在等待与担忧中徘徊,那份未说出口的爱像房间里看不见的灰尘,无处不在,却又无法抓住。
直到一个冬夜,暴风雪肆虐。
路烃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比窗外的雪还冷,他抓起外套就要走,秋岐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挡在门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这次又是是什么?不会还是和黑手党有关系吧?”
路烃眼神闪烁,试图绕过他:“栖栖,让开,很急,回来跟你解释。”
“我不让!”秋岐张开双臂,死死抵住门框,压抑许久的委屈、不安和恐惧在这一刻爆发,“解释?你解释过什么?除了爽约就是隐瞒!我不是你的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还是我只是你寂寞时候的消遣?”
路烃看着秋岐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身体,心脏像被重锤击中,他想抱住他,想抹去他的眼泪,想告诉他不是那样的,可电话再次催命般响起,门外似乎也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和急刹的声音,情势危急,容不得半分温情。
“快放开!”路烃低吼一声,眼底是秋岐从未见过的狠厉与焦灼,他用力抓住秋岐的手臂,几乎是粗暴地将他从门边甩开。
秋岐踉跄着撞在玄关柜上,腰侧传来一阵钝痛。
门被大力拉开,风雪瞬间灌入。
路烃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刺骨的寒风和秋岐跌坐在地板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臂上被路烃抓出的红痕。
那声话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是?连一句解释都不配?连阻拦的资格都没有?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秋岐,他扶着柜子站起来,眼神空洞,他看着窗外,路烃的车尾灯在风雪中急速远去,如同他永远抓不住的幻影,胃部熟悉的绞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带着自毁般的快意。
他踉跄着走到厨房,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他打开橱柜,拿出那瓶路烃藏得很深、但被他偶然发现的烈酒,那是路烃的。
瓶身上陌生的外文标签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拧开瓶盖,浓烈的、带着危险气息的酒精味直冲鼻腔。
他没有犹豫,仰头就灌了一大口。辛辣灼热的液体像岩浆一样滚过喉咙,烧灼着食道,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瞬间涌出。
胃部的绞痛被这更强烈的刺激暂时麻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堕落的眩晕感。
“没人要我……妈妈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了……”秋岐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他扶着冰冷的流理台,又灌了一口,这次更多。
酒精像失控的野兽在血管里奔腾,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和克制。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地撞开,不是钥匙开锁的声音,是暴力破坏的巨响。
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蒙着脸的彪形大汉冲了进来,手里端着黑洞洞的枪口,他们目标明确,直扑客厅和卧室,显然是在寻找路烃。
“路烃人呢?!”为首的男人声音嘶哑,枪口瞬间对准了厨房门口摇摇晃晃的秋岐。
浓烈的酒气、秋岐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绝望空洞的眼神,在闯入者看来,都像是某种信号。
秋岐看着那些枪口,酒精带来的麻木和心底翻涌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平静。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酒气和泪水的、近乎癫狂的笑容。
他晃晃手中的酒瓶,又灌了一口,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衣襟上。
“他?”秋岐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醉意和刻骨的恨意,“他跑了……哈哈,他丢下我……跑了,像丢垃圾一样,把我甩开,滚了……”他踉跄着向前一步,指着门外风雪的方向,眼神涣散,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你们找他?晚了……他不要我了……也不要你们了。”
闯入者被他这反常的、充满恨意和醉态的反应弄得一愣。为首的男人眯起眼睛,枪口依旧指着秋岐的眉心,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以及这个看起来脆弱不堪、醉醺醺的青年和路烃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路烃的软肋?还是……一个被抛弃的、无足轻重的牺牲品?
风雪从破门处疯狂涌入,卷起地上的碎屑。屋内,刺鼻的酒精味、冰冷的硝烟味和秋岐绝望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幅残酷而混乱的画面。
路烃的车在风雪中飞驰,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甩开秋岐时对方眼中瞬间碎裂的光芒和手臂上那刺目的红痕,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比身后可能的追杀更让他窒息。
他猛地调转车头,轮胎在雪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必须回去!
立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