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强烈的阳光透过玻璃杯,折射出刺眼的光斑,在他身后冰冷的墙面上跳跃、晃动,如同他此刻难以捉摸的心绪。
“啧,”李廪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目光依旧锁定在陆岑隐略显苍白的脸上,尾音拖长,带着刀刃般的锋利和审视,“几年不见,怎么还是这副……欠收拾的模样?嗯?”
“你闭嘴……”陆岑隐被他轻佻侮辱的话语激怒,下意识地低吼出声,脸色更加难看。
“怎么?陆总听不得真话?”李廪渊突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冰冷的办公桌面上,腕上的名贵腕表与桌面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逼近陆岑隐,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硝烟。“还是说……”李廪渊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直直刺入陆岑隐眼底,“婚后午夜梦回时,想起过我吗?想起过我们那些‘不堪’的过去吗?”他刻意加重了“不堪”二字。
陆岑隐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李廪渊敏锐地捕捉到他细微的变化,眉峰一挑,深壑般的皱纹刻在眉心,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你这副表情……是在生气?”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呵,真有意思。我还没开始跟你清算旧账,你倒先摆起脸色给我看了?陆总,你的教养呢?”
空气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凝滞,仿佛结成了厚厚的冰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凌迟着两人早已千疮百孔的关系。
“李廪渊……”陆岑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丝乞求,“够了……别再说了……你明知道我为什么来。”
“我不知道!”李廪渊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许久的暴怒,“陆岑隐,你他妈到底来做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五年前在那个电话里,在那个客厅里,在你订婚的时候,早就撕开揉碎给你看过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努力咽下声音里的颤抖,“这样纠缠不休,有意思吗?你当年那份说断就断的傲气呢?喂狗了吗?!”
他恨不能将眼前这个男人碾碎在脚下!商场上的明枪暗箭他尚能游刃有余,可陆岑隐留给他的那些经年累月的伤口,那些被抛弃、被背叛、被轻贱的痛楚,远比任何刀剑都更剜心蚀骨!
“我的傲气?”陆岑隐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诞的笑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悲凉。他抬手,用力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曾经为眼前这个人疯狂跳动过。“李廪渊,从你用那些比刀子还狠的话剐我的那天起,从我听着你摔门而去的声音开始……”他抬起头,眼尾泛起一层薄红,眼神破碎而绝望,“这里……就再也不会为你跳动了!至于现在……”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如千钧,“不过是想看看……看看你口中‘欠收拾的样子’,到底能狼狈到什么程度……想看看我当年放弃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后一句,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你非要这样羞辱我吗?!”李廪渊被他最后那句话彻底点燃,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玻璃杯。杯子滚落桌面,摔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双目赤红地瞪着陆岑隐,“看着我痛苦,看着我挣扎,你就痛快了是不是?!”
“是你先在我心口插刀!”李廪渊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李廪渊!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恶人?!你以为我愿意拿着刀对着你?!是你!是你逼我拿起这把刀的!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什么时候逼过你?!李廪渊你简直疯了!”陆岑隐也被他的指控激怒,声音同样拔高,带着被冤枉的委屈和愤怒。
“我疯?!”李廪渊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指控,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疯狂,“当年是谁那么决绝地抽身离去?!是谁亲手剪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是谁他妈在我被赶出家门、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滚去美国的时候,连一句挽留、一句解释都没有?!陆岑隐!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这身浸到骨子里的戾气!看看我眼睛里这永远化不开的冰!这都是拜你所赐!都是你陆岑隐的‘杰作’!”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那里早已没有了少年时的光,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燃烧的恨火。
“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陆岑隐试图辩解,声音却带着一丝心虚的颤抖。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此刻被李廪渊血淋淋地撕开,让他无处遁形。
“你说这是旧事?!”李廪渊的瞳孔骤然紧缩,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他猛地绕过桌子,逼近陆岑隐,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陆岑隐!对于你来说,那可能只是翻篇了的‘旧事’!可对于我来说……”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天!每一刻!那被抛弃、被背叛、被当成垃圾一样扫地出门的感觉!都他妈历历在目!像烙印一样刻在这里!”他重重地捶着自己的心口,“原来在你眼里,我的痛苦,我的绝望,不过是一堆……过期的、不值一提的谈资?!”
“陆岑隐……”李廪渊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心死如灰的疲惫,“你他妈……真是自私得令人作呕。”这句话,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陆岑隐被他眼中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恨意和绝望震得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颓然地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低哑破碎:“我……我昨晚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对不起……”
“呵……”李廪渊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看也不再看陆岑隐一眼,转身走向门口,背影决绝而孤傲。“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陆总请自便。”他伸手握住了冰冷的金属门把。
“李廪渊!”就在他即将拉开门的那一刻,陆岑隐猛地冲上前,用身体死死按住了门板。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廪渊冷漠的侧脸,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卑微的乞求,“现在……你痛快了吗?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站在你面前……被你羞辱……被你指着鼻子骂……你解气了吗?”
沉默如同粘稠的墨汁,在两人之间蔓延、拉扯,带着血腥味。
许久,久到陆岑隐几乎以为时间已经停滞。李廪渊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冰冷地落在他脸上。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留在我身边……”他顿了顿,仿佛在权衡利弊,语气变得如同商人般算计,“……你不亏。听说陆氏最近在谈城西那块地的并购案,遇到了点麻烦?我手里正好有些资源和人脉,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