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但醉花楼二楼的房间内,门窗紧闭,房中垂下红幔,满室烛光。
夏穗半靠在太师椅中,浓烈的酒气与脂粉气萦绕在周围,她带着面罩,向老鸨招招手,示意男花魁进来。
男花魁一袭红衣,赤足走到她跟前,踩在红绒毯上,脚踝上缠绕的小银链叮当作响。
“开始吧!”
夏穗往前倾了倾身子,双手支撑着下巴看着他。
男花魁十分熟练地抽开腰带,外袍瞬间滑落,只着一件薄薄的里衣。他熟稔地扭动腰肢,水蛇腰在夏穗面前灵活地摇摆起来。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才刚跳一会儿,单薄的里衣就已经湿了,被汗贴在胸膛上,随呼吸起伏隐约显出两点轮廓。
他越跳越近,旋转着已经移到了夏穗的眼前,他带着浓烈花香的发尾扫过夏穗的鼻尖,顺势坐在她的怀中。
“一舞完毕,不知姑娘可还满意?”
男花魁开口,声音连连绵绵,满是软玉温香。他的呼吸还没平稳,胸口轻轻起伏着。
夏穗捏了捏他的下巴:“那是当然!放眼整个醉花楼,谁有你勾人。”
男花魁娇媚地笑笑,看着夏穗面具下露出来的那双灵动的眼睛和圆润饱满的嘴巴,他伸手就要去摘那面具。
夏穗猛地推开他,立刻站起来:“我说过,我相貌丑陋,不便光正示人。”她想抬眼看一下天色,但马上意识到门窗紧闭,于是干脆说道,“时候应该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姑娘,今夜,留下来吧。”
男花魁半坐在地上,拉着她的衣袖,有些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夏穗把他拉起来,但挣脱开他的手:“不行,我承认你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好,性格也好,还多才多艺。但我万不可夜不归宿。”
她想起谢枕年那双含着冰霜的眼睛和周身生人勿近的气质,要是让他知道他的王妃混迹花楼,被扫地出门还是小事,她非要被扒掉一层皮不可!
况且,她也不想被王府被扫地出门。
好色归好色,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能不要。
夏穗出了花楼,混在人群中走了好一段路才摘下面罩。她一路小跑到端王府附近的小屋,换了身衣裳,在穿衣镜前理了理衣襟,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至少从外表看去还算端庄温婉,才慢慢往端王府走。
守门的侍卫远远地瞧见她,恭敬地向她行礼:“王妃,您总算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夏穗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怎么说得好像有人在专门等她回来一样?!
她心虚地朝他们笑了笑,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夏穗见他们俩支支吾吾的样子,果断决定自己进去看个究竟。
她刚踏入院子,便看到好几个太医模样的人拎着箱子进进出出,还有下人端着血水出来。
那个方向是——
她婆婆?!
夏穗在心中惊呼一声。不会吧?难道是她婆婆不行了?
今天早上去请安时,她就觉得她婆婆的脸色不大好。但碍于十分生疏冷硬的婆媳关系,她也不敢多嘴。
她听说只要人一老,就很难熬过冬天。她婆婆不会这么快就驾鹤西去了吧?
夏穗一边想着,一边放慢了脚步。
她算算时日,自己冲喜嫁到王府也有三年了,这个婆婆从来不曾给过她半点和颜悦色。
要说难过,她实在难过不起来。
夏穗正打算想个办法湿润一下眼睛,装模作样进去哭一场,丫鬟小桃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喊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夏穗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桃拉着她便往院子里跑:“王爷遇刺,伤得很严重,昏过去了,你快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小桃拉着她狂奔,夏穗被她这几句话砸得晕乎乎的,她还在脑子里掰碎着这几句话消化,刚好跑到门口,就看到谢老夫人用手帕在抹泪。
老夫人看到夏穗过来,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是一沉。
夏穗的心也跟着一沉。
她努力避开老夫人的视线,安安分分地朝她行了礼,脑子里飞速地想着借口。
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果然发问:“你上哪儿去了?”
“我……”
夏穗刚想狡辩一番,只见从房间里面匆匆走出来一个太医,对老夫人说道:“毒箭已经取出来了,王爷暂时已没有性命之虞,只是人还在昏迷中,接下来的日子需得好生照料。”
老夫人含泪点点头,又睨了低眉顺眼的夏穗一眼:“我要去佛堂为枕年念经祈福,你留下来,好好照顾他。”
夏穗温婉无比地朝她行礼告退,这才转身进去。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苦药味儿和浓重的血腥气。她那个寡淡如水,平日里对她爱答不理的夫君,此刻正惨白着小脸,紧闭着眼躺在床上。
夏穗走到床边坐下,细细打量着他。
哪怕是在重伤之中,那张脸也还是惊艳绝伦。眉骨陡然,眼尾狭长,鼻若悬胆,嘴唇微薄,下颌线清晰流畅,虽然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但整个人还是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这副长相简直长在了夏穗的心尖上。
可惜,她的夫君空得了这副让人醉生梦死的好皮囊,平日却像个不近女色的和尚。
她也懂那些严苛世家子身上的清冷矜贵,端庄自持,可他们已经成婚三年了!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从没碰过她。
可怜她从十六岁等到十九岁,马上要奔二了,还是处子之身。
真是枉费了这烈火干柴的年纪。
夏穗轻叹一声,替他掖掖被子。谢枕年仰面躺着,乌发散在枕上,有几缕贴着他苍白的脸颊。夏穗无意识地伸手,帮他把碎发别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