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襟散乱开,也许是刚上了药的缘故,衣带系得很松,露出一小截象牙色的锁骨。
夏穗轻轻解开他的衣服,虽然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新上的绷带不知什么时候又渗出了一片血色,光看着那颜色,她都能想到下面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暗自吐槽着:“你说你,不是病重就是重伤,你就这么想让我当寡妇吗?”
房内自然是没有人回她,她也就敢在这个时候说说他的坏话了。
等夏穗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还是小桃把她给晃醒的。
她昨夜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子边睡着了,她抹了抹口水,起来伸个懒腰,迷迷糊糊道:“腰好痛,我怎么就在这儿睡着了?”
此话一出,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要照顾谢枕年的吗?怎么睡着了?!
她三两步冲到谢枕年床边,慌忙探了探他的鼻息,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活着。”
小桃凑过来看他的情况,吞吞吐吐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王爷的脸色更惨白了……”
夏穗闻言瞄了他一眼,不仅脸色变惨白了,连唇色也更淡,嘴唇也开裂了。
她慌忙喂谢枕年喝了点水,但那人根本没有意识,怎么喂也喂不进。
夏穗着急,可确实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丝帕沾了点水,润润他的嘴唇。
她握着谢枕年的手,愧疚,害怕,担忧,这些情绪一起涌上她的心头。情急之下,竟然哗哗地开始流眼泪。
“你可别真死啊!”
小桃看她着急的样子,忽然一拍手掌说道:“听说城北有位很有名的紫阳道长,功德无边,许多人在他面前许愿都灵验了。小姐,要不你去那儿问问吧?”
夏穗回过头来望她,眼睛里还含着泪珠,抽噎道:“当真?”
小桃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又回头望了望谢枕年,站起来抹了把眼泪,如今这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刚下过小雨,青石板上积了一个个小水坑。夏穗跟着一大群人站在山门前,山门一开,她的后背立刻被后面的人潮推着往前。
不知又在殿外等了多久,里面才喊到她的名字。
她侧身挤过人群,进到内殿。供桌上的漆盘堆着新鲜的供果,她在三清像前跪下:“道长,我想替一个人求平安。”
紫阳道长端坐在上座,睁开眼:“不知姑娘是为谁所求?”
“我夫君。”
道长点了点头,随即从供台旁边取了一块圆形玉佩出来。莹润剔透的玉佩在他手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光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很有生机。
夏穗刚要伸手去接,但道长又立即收回了手。夏穗不解,抬头望着他。
“凡事有所求,必然有所失。此玉佩也许能够救你夫君于水火,但只有真正虔诚的信徒才能得到它。”
夏穗向着道长拜了一拜,定了定心神,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道长看着她,窗户忽然被风推开,烛火被那阵风搅得东倒西歪。
日暮时分,夏穗才满身泥泞地回府。小桃看到她,整个人惊呆了:“小姐,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你摔进泥坑里了?”
夏穗来不及回话,甚至水也没喝一口,直冲谢枕年的床边。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把那块圆形玉佩挂在他的胸前。又双手合十,默念了些什么。
把这些事干完,夏穗才终于稍稍放松了些。但紧绷的神经一放松,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倒在谢枕年旁边就开始呼呼大睡。
晚上,太医来替谢枕年看脉,说他人虽然还在昏迷中,但身体状况已经慢慢好起来了。
等所有人走后,夏穗松了口气,走到床边揉揉谢枕年的脸:“听到没?多亏了我啊!也不知道你这淡然冷漠的人醒来后会不会记得我为你鞠躬尽瘁的日子。”
她说着,也在谢枕年旁边躺下。危机解除,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思绪又慢慢飘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里。
这下,应该要好久才能去醉花楼了吧?
估计也不能去出去看戏听书了。
要不多囤点睡前小画本看看算了……
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花魁又出现了。妩媚多姿的男人又为自己献上一个新舞,而且比之前的舞更要□□放肆些。
他敢跳,夏穗都不好意思看。
夏穗红着脸,满面春风地坐起来。她细细回想着那个梦,小脸又是一红。夜深人静的,她双手捂着脸,暗自偷笑了一会儿。
真是太羞耻了,还好只是梦。她笑着躺下,打算再复盘一下这场梦,无意中瞄了一眼躺在身侧的谢枕年。
……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怎么觉得,身侧的人脸色这么差呢?
并不是因为虚弱而产生的苍白,而是有点像因为动怒或者气急才会出现的面色铁青。
他的眉毛拧着,眼睛也紧闭,黑而长的睫毛在烛火下微微颤动,仿佛连下颌线都是绷紧的。
脸色确实不太好。
难道是做噩梦了?
夏穗支着身子侧躺着,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伸出去,一点点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烛火摇曳,谢枕年安静地躺着,一半脸被烛火映照得柔和俊美,另一半脸淹没在阴影中,更显五官深邃立体。
夏穗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着他的脸,光影下,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他们的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