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薛宝珠挂着两个黑眼圈上工去了——三个人修修补补一整夜,勉强把房顶给重新盖上了,还吵醒了睡觉的邻居,挨了好一顿说。
紧赶慢赶到了城西薛宅旧址——现在一整条街都变成王扒皮的布庄产业了,里头织布坊、染坊、绣坊一概俱全。
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缺德,但是在做生意上是真勤快。
薛老爷子买这宅子用来挥霍享受,日散千金;王扒皮把这宅子买下来改成布庄,日进万两。
管事的二号扒皮鬼,每天早上就拿着工时簿站在门口等他们,抓迟到的扣工钱。
早上她睡得过了头,晚了一点点才到,准备仗着自己熟悉门路,偷偷翻墙抄小路进去,二扒皮绝对别想从她口袋掏走哪怕一个铜板。
四周围空荡荡的,也没个能踩的东西。
宝珠左右看了看,先把小布包顺着墙根甩了进去,接着撸起袖子,跳起来扒住瓦片,踩着墙往上爬。
半个身子探过墙头,她抬起腿,准备拿脚去够墙头。
一整夜爬上爬下的,现在又来翻墙,俩腿传来一阵抽筋似的剧烈酸痛,宝珠一下子踩空了。
整个身子往下一沉,马上就要摔下去。
脚下忽然传来了软绵绵的触感,止住了她下坠的趋势。
宝珠惊魂未定地往下一瞥,原来是个过路的好心人,在底下接住了她。
觉察到她的目光,瞬间将头低了下去。
好心人托着她的脚,又把她给送了上去。
宝珠跪在墙头琉璃瓦上,回过头来,悄声给人家道:“多谢啦!”
顺道打量了下,是个挺拔的高个子,穿得还挺好,就是头一直低着,不知道长什么样。
“哦,嗯……不用客气。”那人继续低着头道。
宝珠觉得奇怪,又伸头打量几眼,没想到那人直接把身子背过去了。
估计是个见不得人的长相。宝珠也无意戳人家的伤心,告辞道:“那我进去了,大哥你记得擦擦手。”
“……好。”
那人背对着她点点头,说完了也不走,就在原地傻站着。
“……”什么鬼。
宝珠莫名其妙,但此时对她来说上工要紧,也就费劲继续琢磨,从墙头往下一跃,走了。
从后花园到染坊,中间要经过一片小池子,是从前她和爷爷喂鱼的地方。
宝珠路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想看看池底还剩多少条小金鱼。
“……你长这么漂亮,天天躲在绣坊,多可惜?”身侧树丛里传来了说话的动静。
是王扒皮,宝珠悄悄放轻脚步探过头去,想看看又是哪个姑娘不幸被这个咸湿鬼看上。
“不可惜,我拿工钱了的。”另一个女孩子道,居然是她的好朋友香凝。
王扒皮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浓厚的下流。
“你和我好,我偷偷的,给你上百倍……”
“老爷,你有十三个姨太太,都能开三桌马吊了,还不够吗?”
“哎。”王扒皮一脸此言差矣,拉过香凝的手,“我就缺个你这样秀外慧中的。”
香凝把手抽出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只要你能让我安安稳稳在这工作。”
王扒皮直接上手抱她:“你的整个人我都喜欢,想改除非你去死……啊,我操,谁啊!”
一个破箩筐突然罩上了他的头,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令人眩晕的失重感后,整个人沉进寒冷的水里。
王扒皮在金鱼池子里拼命挣扎着,宝珠见状,赶紧拖着人跑了。
身后不断传来水花扑腾的声音,宝珠忍不住腹诽,真是没用,这么一点点深的池子都爬不上来。
二人一口气跑回绣坊门口,确认王扒皮没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香凝拉着她的手感激道:“宝珠,多谢你啦。”
“幸亏我今天抄了小道,这个老王八蛋,就欺负你是新来的。”宝珠愤愤不平。
“你快点回去吧,万一给王扒皮知道是你,就完了。”
“没事,都没看清我的脸呢。”宝珠毫不在意地一笑,“倒是你,被这个老色鬼相中了,我怕他还要来找你麻烦呢。”
“他来好多天了,我都装不懂,今早突然把我拉出去,吓死我了。”
院子里几个绣工冲他们的方向丢白眼,宝珠听见了,这群八婆在骂小贱蹄子。
不帮受害者说话就算了,还要来指指点点。
宝珠把香凝挪开一点,冲她们的方向,直直地翻回去一个白眼。
香凝噗嗤一下笑出声,听见身后的议论声突然大起来,赶紧把宝珠往回推。
“快走吧,别被扣工钱了,在绣坊我还能应对,别担心。”
“好吧,那下了工我来找你,你不许一个人走。”
香凝点点头,宝珠这才放心回了染坊。
转眼太阳落山,州衙门开饭的时间,刺史大人却换上便服出门了。
身后衙役讨论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新大人脾气不好,兄弟们都绷紧了皮干活。”
“谁惹他了,怎么刚上任就摆黑脸?”
“那位萧大人吧,徐大人脸那么臭了,他还上赶着拔虎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