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闷响,在死水般的寂静里,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开。
许怿视线重新聚焦,看到蒋析卷着手里的语文书,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教室里鸦雀无声,连空调出声的徐徐声似乎都识相地低了下去。
许怿:“......”
除了开学第一天的那节自习课,木琼玖趴着,他坐着。之后的几天,只要是文科的科目,甚至于英语,都是许怿趴着,木琼玖坐着。
这些课程,许怿几乎就没有全程清醒地睁开过眼,不是在“钓鱼”,就是直接“阵亡伏地”。他这个理科战神在蒋析眼里那可是一个宝啊,可是这个宝贝一碰到文科就跟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气得底。
蒋析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教室里扫过一张张噤若寒蝉的脸,最终,定格在教室前排那个永远挺拔如松的背影上。
“木琼玖。”
被点名的少年应声而起。他转过身,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他身上,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微微颔首,脸上是那种无懈可击的、教科书式的温润微笑,谦逊而可靠:“蒋老师。”
“好好看着你同桌,”蒋析的手指点着许怿,“上课他睡觉你就要提醒他啊!这样,你俩组一个学习小组,马上要会考了,他那文科成绩......”
蒋析的话说的很委婉,本来想评价的话最后还是被他咽了下去,但许怿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他的成绩大家自然都心知肚明。
有忍不住的同学笑出了声,蒋析也是很无奈地扶额,“课后辅导你们自己安排,我只要看到实效。另外,那些理科难题你也可以向许怿同学请教一下,同桌两个相互学习。”
“好的,蒋老师。”木琼玖的声音温和依旧,听不出半分勉强。他甚至还朝许怿的方向,极有风度地微微颔首示意,镜片后的目光温煦如水。
但这个安排却好像戳到了许怿的什么雷点了一样,他的反应异常强烈,“不要!”
许怿看着木琼玖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和记忆里那副刻意营造的、无时无刻不在温良恭俭让的虚伪面具相重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潜意识里虽然知道木琼玖可能和对方不一样,但还是觉得木琼玖很装。
装三好学生,装谦谦君子,装乖......
蒋析的目光难得严肃冷酷了些,他再次扫向许怿,带着无声的警告,“那你先至少做到上课不睡觉了,再来和我谈拒绝吧!”
许怿:“......”
那这好像更难。这知识它不往脑子里进,光往眼皮上灌安眠药了。
下课铃尖锐地撕破了教室里残余的紧绷。人声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汹涌起来,桌椅挪动的碰撞声、迫不及待的交谈声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
许怿抓起桌面上那本几乎没翻开过的语文书,胡乱塞进桌肚,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它彻底埋葬。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低着头,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空气,逃离那些有意无意瞟过来的、似乎带着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尤其是——
“同桌。”
那个温润如玉、此刻听来却无比刺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闹。
许怿的脚步猛地顿住,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木琼玖就站在几步开外,他手里拿着一个硬壳笔记本,姿态从容,“第一次辅导,就定在今天放学后,行吗?”他语气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商量口吻,“你有时间吗?”
他这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像一根无形的羽毛,反复搔刮着许怿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许怿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最后还是妥协了。
“随你。”
前排的袁衫和陈可媛两同桌对视一眼,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是好兄弟,一起学习多棒啊!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如同特赦令,瞬间点燃了整个校园。喧嚣的人流像退潮般涌向楼梯口。
袁衫临走时,还不忘来鼓励许怿,“怿哥,你好好学啊,下次争取超过吴城宇。”
“吴城宇就是给你写挑战信的那个人。”陈可媛非常贴心地补充,同时单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又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许怿,“我看好你。”
许怿:“......”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渐渐安静的教室里投下长长的、歪斜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疯狂地舞动,无声而喧嚣。
“我也看好你。”木琼玖等人都走了,才开口说话,眉眼微弯地看着许怿,依旧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温和。
许怿不由感叹,这人的精神状态怎么这么好?学一天了都还有精力来给自己辅导......哦不对,开学那天精神不好来着,估计是前天晚上做贼去了。
当然,许怿没有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质问木琼玖。他现在双臂抱胸,下巴微抬,冷酷而挑衅地迎上对方的目光。
许怿低垂的睫毛天生带着温顺弧度,但绷紧的下颌线却把橙白校服都冻出了生人勿近的棱角。
要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好惹。
——永远是是许怿社交的第一准则。
来吧,优等生,看看你这副好学生的皮囊,能装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