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重新看向地上的扇子。她只知道那人快被打死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条人命为何会比一把扇子重要。
“真是个呆子。”
赵渡生语气狎昵,用力掐了一把阿朱虎口上的肉,阿朱喉咙里小声呜了一声,却不敢甩开他的手。
又是一鞭子落下,木凳上的人彻底没了生息,赵渡生不耐烦地挥手,很快就有人来将东西和人抬走,院子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阴冷冰森的寒意从被赵渡生抓住的手腕传来,将阿朱一点点冻住。
“听不见我说话吗?”
赵渡生突然就生气地甩开阿朱的手,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戒指,变了张脸。
不知道是不是阿朱没继续握着他的手,赵渡生阴沉沉,阿朱小心翼翼地回:“被打的。”
“这么大一个巴掌印我当然知道是被打的,你告诉我是谁打的,我给你出气。”赵渡生弯腰,靠阿朱很近,一脸的笑意盈盈。阿朱再不敢说话,一报还一报,她想李申也被打一巴掌就好了,还没有到要被绑在木凳上的程度。
赵渡生上下扫视着阿朱。阿朱没注意自己肩膀在和李申拉扯时,破了线,露出一小块雪白的皮肤。
他嗤笑一声,还能有谁,那破院里除了这个呆子就只有一个小厮,那小厮姓甚名甚他忘了,当然,他赵渡生一向也懒得记。
赵渡生将阿朱扯到自己身前,从下往上望着阿朱,漂亮昳丽的脸近在眼前,艳得阿朱在烈日强光下心神摇晃,眼睛眨也不眨只顾着盯着赵渡生。
她脸上露出讨好的微笑,赵渡生笑出声来,他温柔地将自己的双手环在阿朱腰部,把人拉到自己身前,整个人没了力气似的靠在阿朱身上,像几岁的孩童一般寻求依偎。
明明赵渡生不带任何情色和欲望,阿朱却四肢僵硬,连呼气都放得很轻,耳尖逐渐蔓上粉红。她想,或许李申说的是对的。只是在下一秒,听到赵渡生说的话后,阿朱浑身暖着的血就冷了下来。
“被打很正常,犯了错就要挨打,阿朱一定是犯了错。”
赵渡生抬起头,双手依旧抱住阿朱,只是嘴角微挑笑意渗人。
“阿朱要说,我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腰上的手臂逐渐环紧,赵渡生重复一遍,“说我错了。”阿朱眼睛连同一颗心变得散涣,沉吟半天说:“阿朱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赵渡生不是真的关心她,他同自己讲话或许只是觉得无聊,在某个天气不错的下午顺手摆弄一下花盆里的泥土。
不分青红皂白的苛责讥笑让阿朱人生第一次觉得难堪。是了,一个生在名门望族,一路顺顺当当没吃过苦的小少爷,怎么会觉得感同身受到她难过。
赵渡生捏捏阿朱的脸颊松开阿朱,抬了盘糕点放在阿朱面前。
“来,吃。”
微合的睫毛间,阿朱又变回了那个老老实实不可能再多说半句话的人。她垂着脑袋,露出依旧枯黄的发顶,双手接过赵渡生面前的糕点。
“谢谢小少爷。”
赵渡生五岁写诗,九岁善文辞,即使进了官场依旧混得风生水起,在赵府的荫蔽下生成一副君子楷模的样子。但他生性顽劣久而久之也会有藏不住马脚的时候。
看见阿朱心惊胆颤,他心底生出某种奇异的快感,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高兴,甚至乐到伸手一点点捋顺阿朱的头发。阿朱没敢表现出拒绝,只乖乖地站在赵渡生面前,神思恍惚。
左看右看都像草丛里钻出来的小猫。
赵渡生那日足足捋了阿朱一炷香的头发,将阿朱捋得昏昏欲睡,眼皮子直打架。或许实在看不下去阿朱摇摇晃晃的脑袋,赵渡生将阿朱头发扎回去时故意下了劲,扯得阿朱小声痛呼一声,抵挡不住的睡意就这样被人打得烟消云散,扯完人的头发他又一脸无辜地望着阿朱。
阿朱吃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来拿赵渡生这样的人没办法。赵渡生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
“哎呀呀,弄疼你了吧,你不会生气的吧阿朱。”
阿朱能怎么办,赵渡生最喜欢用他的脸博同情,他换上焦急可伶巴巴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阿朱的脸。阿朱从前跟着地痞流氓混,见惯了撒泼打人、威势逼人,哪里见过赵渡生这种架势,尽管害怕赵渡生阴晴不定,但她最吃这套了。
自己活得憋屈,别人一扮可伶,连同别人的苦也能一起咽下去。
“没呢,我当然不会生气,只是不小心勾到几根头发而已。没事,嗯……后面会重新长出来的。”
阿朱顺顺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颇有几分傻气地咧嘴笑笑。
泥人似的真没出息,怎么不发火?赵渡生腻了,转手轻轻捏着阿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晃了晃。阿朱这会放聪明了顺着他的方向,于是脸颊肉一点痛感也没有。
她觉得自己机灵极了,轻而易举地下了推论。只要顺着赵渡生,自己就不会绝对不会吃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