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伶,”阿朱想,一头小猪仔被人极端地喂养到这么大,等大了就狠狠绑住四肢躺在木板上动弹不得。它生来的使命就是被吃掉的,不被人吃也是被野兽吃。
晃神之际,道婆迈着步子走向活猪的头,她手里的桃枝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锋利闪着亮光的长刀,阿朱还未回过神,长刀划过深深地刺进猪的脖颈里,冲上天的红泉占了满眼。
活猪最后蹦出惨烈而痛苦地嚎叫,在喉咙逐渐灌进自己的血后,便哼哧哼哧地从鼻孔呛出血沫子。四肢不断在木架上扭曲直至骨头折断。
阿朱四肢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颤,苦味重新涌上喉咙,死死压制住仅存的甜。她头晕眼眩,屋内不流通的空气此时此刻变得憋闷喘不过气。
赵渡生神色不变,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眉眼带着股倦怠的淡漠,就好像什么脏东西污了他鞋面。
道婆随手扔掉长刀,周围的小道立刻用陶罐接着喷涌而出的猪血。仿佛受到什么指引似的,道婆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地走来。
阿朱眼睁睁看着她将黑棺抬下来放在桌上,众人惊悚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道婆却以诡异的角度扭过自己的头看向阿朱。
双肩一沉,两个小道面无表情地抓住阿朱的肩膀,将她往前推。
“你们做什么!!”阿朱挣脱不开,尽管她大声呵斥,小道只扣住阿朱将她带到道婆面前。
阿朱仍旧不死心地挣动片刻,很快,膝盖窝传来被人重重踹了一脚,她的喊叫声滞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喘息。
供桌上还摆着阿朱早上刚擦好的锃亮银器,阿朱刚擦过的宝箱被放在银器正中间。
道婆从兽皮袋里拿出一把更小的弯刀。阿朱突然就想起在院子里才死了没一会儿的猪,想起喷溅出的血液和不断嘶哑着吼叫的声音。
“我……就是个扫地的,扫地的,我什么也不会,你找错人了,找错了!”
“短命鬼。”道婆对着阿朱说。
她咧嘴笑起来,极其满意地伸出手指戳阿朱的额头。弯刀已经移到眼前,散着一股强烈的腥味,阿朱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环顾四周,嘴里不断地喊着救命。
身后的小道突然被人扯开,阿朱摔坐在地上,看见了赵渡生,含在眼里的泪水从眼角掉了下来。
道婆一愣,似乎没想到赵渡生会过来打乱秩序。宋夫人在身后喝道:“渡生!莫要扰了姑姑做法,快些出来。”
阿朱隔着朦胧的泪眼,看不清赵渡生的脸,双腿沉得抬不起来。道婆过来抓她,她本能地伸手抓住赵渡生的衣摆,随即像某种动物幼崽似的,紧紧抱住赵渡生的大腿,任凭道婆在她旁边晃,死活不撒手。
道婆对这个从小疯癫惯了的小少爷有所顾忌不再上前动作,好声好气地说:
“少爷,我没别的意思,得取这丫头一点血。”
“哦,取点儿血?姑姑不早说,你摆出这副架势,吓得我还以为你又要杀猪呢。”
赵渡生眼眸低垂,看着将脸埋在自己衣服里的阿朱,她后背上下起伏着,喉咙里没有声音。
他笑了一声,“你早说啊,我来帮你。”
道婆眼睛一闪,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眼,转身朝小道骂道:“死孩子,这么凶做什么,把人都弄疼了!小少爷,您看……不要错了时辰啊。”
阿朱听见道婆欲言又止,明白自己还是得被划一刀,可她双手紧紧勾着不肯撒手。
赵渡生一把将阿朱拎起来,阿朱头发乱糟糟的,他看了眼笑道:“眼泪倒是没流多少,把自己弄得这么可伶。”
阿朱闻言,低头眨巴几下眼睛,恨自己天生就是个不会哭的,兴许多流点眼泪就不会被抓来了。
道婆重新抓上阿朱的手腕,阿朱身后是赵渡生,被人环住,逃不出去,像被人揪住后脖颈的小土狗,一动不动。
她忽地抬头看向赵渡生,“能不割吗?我怕疼。”
赵渡生极为人性地锁住阿朱的手臂,“阿朱不要害怕,只取一点。”刀刃陷进肉里,传来刺痛感。血珠瞬间冒出来练成一条红线,顺着手腕滴答滴答落到黑棺上。
阿朱身前是赵渡生的胳膊,她看见自己的血流个不停,滴进又融进去消失不见,尾椎骨直往下坠。
下巴的眼泪落在赵渡生的虎口处。阿朱想,赵渡生确实不是个好人,他才不会救她。
她不知道自己要流多少血,眼睛盯着不断下落的血胸口开始喘不过气。
眼前一道黑影落下,赵渡生伸手遮住了阿朱的眼睛,阿朱眨了眨眼睛,睫毛蹭在赵渡生的掌心。
赵渡生低头看向阿朱,眼神专注而认真,莫名说不出的意味。他叹了口气,会读心术一般轻声安慰道:“阿朱是不是在骂我不是好人,我真是好伤心,但是阿朱不好害怕,很快就好了。”
阿朱听得抖了抖,屏住呼吸后更是头晕脑胀。
赵渡生伸出大拇指,在阿朱的眉间来回抚触了几下,轻柔温暖。或许是血流了太多,阿朱渐渐没了力气,一下闭上在赵渡生掌下的眼睛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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