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得浓稠沉重,阿朱如死灰般的心被狠狠揪起。
一只手,一只漂亮的、骨节分明又充斥着力量的手出现在眼前女鬼的背后。
它张开五指,鬼魅地探上来扣住女鬼的肩膀。
刹那间,女鬼发出一声惨叫,双眼惊恐地瞪着阿朱,她收回早已突出的牙齿,身躯在那只手下冒气一团团的黑烟。
突如其来的惊叫嘶吼,重重撞击着阿朱的耳朵,心脏在肋骨下扑通跳动。阿朱仿佛被扼住了呼吸,茫然地看向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切。
她看见女鬼落下血泪,在自己面前不断地挣扎,四肢蜷缩扭曲到近乎恐怖的角度,而那只手只是静静地按住女鬼。
黑烟从祂的掌心溢出,从指缝升起。血液在皮肤血管里汩汩流动,得救了吗。
当然没有。
周围虚幻破损的屋檐瓦片上,密密站着一排乌鸦,它们静静地望着院子中间发生的一切,嗓子配合地啼叫嘶鸣。
是人吗还是鬼?
女鬼最终消散在眼前,眼前出现的是像堵墙壁一般,一丈高的覆盖着一层层黑羽的东西。
阿朱深吸一口气,没有也不敢动作,她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魂魄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盘旋的乌鸦一时间仿佛听了命令落在身旁。
眼前的怪物层层叠叠的羽毛轻轻地起伏,祂好似会呼吸。周围寂静无声,尽管阿朱极力抑制自己的呼吸声,但她依旧听见了自己喉咙里发出颇显惊恐的嗬声。
那里面有什么活着的,静静藏在深处蛰伏。祂就这样在阿朱跟前,好像在等着阿朱动作。
阿朱站起身,挪动早已灌了铁水一样沉重毫无知觉的腿,一步、两步、三步。
只剩半臂的距离,阿朱睁着眼睛,眨也不眨。
黑亮的羽翼让阿朱想起那早就被赵渡生烧掉的羽毛。
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吗?阿朱动了动手指,抬手,意图触碰那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的羽毛。
在即将快要碰到时,周围的乌鸦却被惊动突然凄厉的尖叫起来,它们重新张开翅膀高高飞起,一只只盘旋在阿朱头顶。
在阿朱意识到不对时,鸟群早已调转方向,直直朝阿朱冲过来。
“啊啊啊啊啊——”
阿朱猛地坐起身,身上冷汗涔涔,她如惊弓之鸟般迅速地爬起扫视身边的一切。
是梦还是幻境。
“你叫什么呢?”
赵渡生按住阿朱的肩膀,将她牢牢固定在床上。
“有鬼!赵渡生!赵府有鬼!”
这回不再是心虚的有脏东西,阿朱斩钉截铁,双眼惊恐地对着赵渡生肯定地说赵府有鬼。
“井水不是自己溢出来的,绳子也不是突然掉下来的…李申,李申也是被害死的…”
“不要动了!你停下来!”
阿朱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慌张地低喃:“你信我,你要找人,对,你要找人,找个能除鬼驱邪的人……不然她,不对,它们会一直缠着我们。”
“我知道。”
阿朱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她张着嘴巴问:“…你知道什么?”
赵府有鬼的事情,他赵渡生一直知道。这么些年,赵府频频有灵异之象发生,赵光行早就找人看过宅院风水、八字命格。
“我只知道赵府原来是有古怪事发生,但这些父亲从来不告诉我。府里除了林管事和陈妈没几个是留下来的老人……”
“什么古怪事?”阿朱打断赵渡生。
“…死了人吧。”
“…是被杀了的,还是自己死的。”
“自己死的。”
赵渡生给阿朱盖好被子,背对着阿朱,阿朱分辨不出话里真假,这不是她该干涉的事情,可她还是忍不住道:“既然有恶灵,为什么不想办法除掉…还是你们除不掉。”
赵渡生呼吸乱了一拍,他猛地起身神情严肃地回怼道:“这不是还没死人吗?”
他想凶阿朱,可阿朱躲在被子里小小一个,脸惨白着脸,可伶极了。赵渡生最终软下来,“总而言之,这不是你能管的,你不准再擅自做主去烧纸焚香…至于那丫鬟,她被你救下来,没死。”
细碎的人语声如蚂蚁般朦朦胧胧钻进阿朱的耳朵里。赵渡生静悄悄地看着阿朱,眼神审视意味浓重。他以为阿朱安分下来,于是,重新坐回床边,不料刚坐下又听见阿朱说:“你能回答我两个问题吗?”
“哪有这么多问题,不是都叫你别管。”
赵渡生没好气,态度算不上多软和,可阿朱定定望着自己,赵渡生叹了口气只能妥协,“好,你问吧。”
“赵府原来朝南,为什么现在坐南朝北?坐南朝北集阴聚邪,早在我来之前,你就应该经常撞鬼。”
被人戳破了故作坚强又脆弱的外皮,赵渡生这会儿反而格外泰然,接下来,他静静听见阿朱说出赵府从来没有人敢提的忌讳。
“赵渡生…赵府是不是养了鬼。”
鸦青的睫毛下如潭水般深沉沉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赵渡生神色不变,缓缓抬起眼睫同阿朱对视,两人都没有说话。
“阿朱,不要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