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总画破碎的月亮。"江叙忽然拿起画笔,蘸了点钛白,在画布角落添上颗流星,"因为觉得完整的月亮太刺眼。"
"那我就做你的流星。"陆沉笑起来,露出虎牙,"每次出现都带着光,把你的阴影都照亮。"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江叙耳垂:"或者...做你的太阳也行,虽然有时候会晒到你,但至少..."
"至少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黑暗里。"江叙接话,笔尖的颜料滴在画架上,晕开一小团银白。陆沉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像藏着整个宇宙的星光。他第一次没有躲开对方的注视,反而主动靠过去,肩膀轻轻碰到陆沉的手臂。
"小蜗牛,"陆沉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以后画月亮的时候,能不能...也画进我?"
江叙没回答,只是把画笔塞进陆沉手里。那人的指尖还沾着白天帮他调颜料时蹭到的钴蓝色,此刻却笨拙地在画布上勾勒出两个并肩的轮廓。风把蜡烛的光吹得摇曳,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
"你知道吗?"陆沉忽然指着远处最高的写字楼,"我妈说那里能看到整个城市的月亮。等你拿到画展奖金,我们就去顶楼看一次,好不好?"
江叙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点了点头。速写本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画室追逐时撞翻的画架,还有急诊室里那句麻药劲没过的"别怕",突然都有了答案。天台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却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陆沉把画架转了个方向,让月光洒在未完成的画上。蜗牛的触角正朝着画布外延伸,仿佛要爬出框框,去触碰两人交叠的指尖。"明天开始,我教你打篮球吧?"他突然说,"防守的时候,要像握画笔一样稳住重心。"
江叙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同时掉了下来,砸在画架上,和钛白颜料混在一起,像落了场温柔的雪。陆沉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擦,却把颜料蹭到了他脸上。
"笨蛋!"江叙笑着拍开他的手,却没躲开他顺势搂过来的肩膀。两人靠在水塔边缘,看着城市的灯火在眼底铺陈开,像一片不会熄灭的星海。
"陆沉,"江叙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其实我画过很多次你。"
"我知道。"陆沉收紧手臂,让他靠得更舒服些,"速写本第37页,我投篮时扬起的衣角;第52页,我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还有第89页,你偷偷画的我们牵在一起的手。"
江叙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原来那些藏在画纸背面的心事,早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口袋。远处篮球场的灯亮了,光束穿过天台的破洞,在画布上投下晃动的影,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画室追逐时,颜料绽放成的花。
"下一幅画,"江叙拿起画笔,在陆沉勾勒的轮廓旁添上发光的糖纸,"要画我们在最高的地方看月亮。"
陆沉没说话,只是把下巴搁在他发顶。晚风送来隔壁学校的铃声,还有远处夜市的喧嚣,却都比不上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他看着画布上逐渐清晰的两人剪影,突然觉得,就算前路布满阴影,只要身边有这样的光,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蜡烛燃到了尽头,最后爆出一点火星。江叙打了个哈欠,陆沉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睡会儿吧,"他轻声说,"我守着你。"
天台的月光透过玻璃碎片洒下来,照亮画架上未完成的画。蜗牛背着星光般的壳,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爬去,而两个少年的影子,在画布上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时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