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响,刺目的白光如同爆炸般猛地充满了整个空间,巨大的吊灯悬在客厅中央,惨白的光线倾泻下来,将房间里所有隐藏在阴影里的小动作,都照得无所遁形。
汉堡脸上那副充满挑衅的得意表情,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强光里,显得滑稽又僵硬。
可乐正准备狠狠掐汉堡腰眼儿的手,也僵在了距离目标仅仅一指之遥的半空中,尴尬地停顿着。
陈开心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了眼睛,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上来。他抬手挡在眼前,勉强适应几秒,才透过指缝看清了前方。
那个不久前在电梯里见过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客厅中央,距离他们不过几步之遥。
他穿着那身样式古怪的黑黄色道袍,衬得身形挺拔瘦削。那张英俊却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造型古朴的桃木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左手则捏着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黄色符纸,正是那“沙沙”声的来源。
陈开心挤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笑容:“呃,那个……你好,我是你对门的邻居,我叫陈开心。我们……刚刚在电梯里见过的,记得吗?”
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抬了抬手里那个装着两条僵硬小鱼尸体的塑料盒。
范司杞对陈开心的自我介绍恍若未闻,视线像冰冷的探针,直接越过他,牢牢钉在塑料盒上。
他的目光在两条翻着惨白肚皮的小鱼身上停留了足有十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惨白的灯光嗡嗡作响,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终于他缓缓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回陈开心脸上,嘴唇翕动,吐出两个毫无起伏,冰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字:“死了?”
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把钝刀子刮过耳膜。
陈开心心头一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点头,把塑料盒往前递了递,神情沉重而歉疚:“是……非常抱歉,先生。”
范司杞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的时间更长,长得让陈开心觉得后背的汗毛都要倒竖起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陈开心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着什么,又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极其汹涌的东西。
末了,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板,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确认意味:“你杀的?”
汉堡浑身的汗毛都炸了一下,身影猛地往前一窜,挡在陈开心身前,急切地想要解释:“不是,是我……”
“是我!” 陈开心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拦在汉堡身前,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他目光毫不闪避地迎上范司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诚恳。
“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不问自取是为偷,更何况还……还弄死了你的鱼。责任在我,你要怎么赔偿,我都认,我全力配合,实在是对不起!”
话音落下,他对着范司杞,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他身后的四个小家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也齐刷刷地跟着他弯下腰。
“赔偿?” 范司杞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抽动一下,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眼神变得更加微妙难辨。
他似乎在看着陈开心,又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片刻之后,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绽开,带着浓重的嘲讽。
“呵……你拿什么赔?”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在陈开心心上,他立刻明白了,这两条鱼对这位古怪邻居的意义,恐怕远非寻常宠物那么简单。
陈开心感同身受,若是他的汉堡、可乐它们出了事……他简直不敢想。
一股浓烈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我理解您的心情,” 陈开心将姿态放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如果要两条一模一样的新的鱼,无论多难找,我一定想办法给您找来。或者金钱补偿,您说个数,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绝不推辞,都可以商量。”
“都可以?” 范司杞的目光猛地一闪,那死水般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缝隙,他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引人发笑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握着桃木剑的右手猛地抬起,剑尖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一股冰冷的决绝,越过陈开心的肩膀,精准无比地指向了他身后惊疑不定的……
汉堡!
“喵呜?!” 汉堡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喉咙里发出惊恐的低吼,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后面的雪碧挡住。
范司杞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冷酷:“那我要它,这只猫,抵命!”
轰!
这简短的一句话,仿佛在陈开心脑海里投下一颗炸弹,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震得他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这是第二个认出汉堡身份的人,来自一个不知姓名的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