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足足响了漫长的一分钟,陈开心站在门外,掌心渗出一层薄汗,粘腻地贴在门铃冰凉的塑料壳上。走廊惨白的顶灯只照亮他脚下的一小块地砖,其余地方都沉在灰蒙蒙的暗影里,这持续不断的噪音在过分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种近乎咄咄逼人的催促。
终于,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手指准备离开那该死的按钮时,门锁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咬合声。
“咔嗒”,门……开了。
没有预想中的人影,没有灯光,门缝里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扑面而来。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随之飘出,陈旧纸张的霉味混杂着某种干燥的草木灰烬气味。
陈开心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撞了一下。
他迟疑地踮起脚尖,怒力朝那片深邃的黑暗中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就在这死寂般的黑暗深处,一种极细微的声响钻入了他的耳朵。
沙……沙沙……
像是某种粗糙的纸页在缓慢地相互摩擦,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声音断断续续,忽近忽远,却固执地存在着。在走廊那点可怜灯光的映衬下,这扇仅仅开了一条缝的门,活脱脱就是一个幽深洞口,无声地敞开着,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一股寒意顺着陈开心的脊椎迅速爬升,汗毛根根倒竖。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在冰冷的走廊瓷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回家!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嘘!别吵!” “主人怎么啦?” “快看快看!”
细碎而熟悉的嘀咕声瞬间拉回他的神志,陈开心转身,只见自家那扇贴满了卡通贴纸的门缝后,四双亮晶晶的眼睛正排成一溜,像一串小灯泡,紧张又好奇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汉堡的圆脸几乎要挤出缝隙,包子的耳朵高高竖起,雪碧努力踮着后脚,可乐则把湿漉漉的黑鼻头紧紧贴在门缝下沿,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凝成一小片模糊的水雾。
他们全都屏息凝神,眼神传递着担忧和询问。
陈开心无声地朝他们做了个口型,嘴唇夸张地开合:“有点吓人。”
门缝后的眼睛们瞬间瞪大了,汉堡立刻抬起两只手,笨拙地交叠,对着陈开心比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巨大心形,目光热切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喵呜!你可以的!你不是天天鼓励我们要勇敢吗?”
“对呀对呀,要勇于承认错误。” 雪碧语调拖得长长的,斜了汉堡一眼,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谁不勇敢,让主人去替他认错。”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旁边包子的痛处。它喉咙里立刻滚出一声不满的咕噜,模仿起人类掰手指的动作,把自己的手关节捏得“咔吧”脆响,绿眼里闪烁着“想打架”的光芒。
他扭头朝汉堡使了个眼色,汉堡心领神会,也发出威胁的低吼,两只小家伙一副要立刻冲出去“团建”雪碧的架势。
包子回头去喊可乐帮忙,却发现刚才还在门缝边的可乐不见了。
一个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在陈开心的身后。
可乐不知何时溜了出来,此刻正努力挺起自己的胸脯,试图站得更直些,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决心。
“我陪你!我不怕!我保护你进去!” 他信誓旦旦地打包票,声音响亮,只是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鬼知道现在腿哆嗦成筛子的是谁?
狗狗当了主人的护花使者,猫猫和猪猪肯定不能被他给比下去,一个个自告奋勇地跑了过来。
“我也去!”“我也!”“还有我!”
一股暖流冲散了陈开心心头大半的寒意和疑虑,人多力量大,虽然初次拜访新邻居就拖家带口,声势浩大,显得有点……奇怪且失礼。
但转念想到此行的目的是给汉堡和包子这两个罪魁祸首当面向人家道歉,该认的错,该赔的礼,作为主人确实得拿出最大的诚意。
“好。” 陈开心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走廊里所有的勇气都吸进肺里。
他挺直脊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轻轻推开了那扇已经解锁的门扉。
“跟着我。”
他率先踏入了那片浓稠的黑暗之中,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寒意。可乐立刻亦步亦趋地紧贴着他,身体微微发颤。雪碧和汉堡也收敛了打闹,警惕地竖起耳朵,跟在左右。雪碧则落在最后,小鼻子不停地嗅着空气中的陌生气息。
“有人吗?” 陈开心试探着开口,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微弱。他扶着冰冷光滑的墙壁,摸索着向前挪动。
“有……有人吗?” 可乐缩头缩脑地躲在陈开心背后,眼睛死死闭着,只敢学舌般发出更小声的询问。
“啊啊啊!” 走在旁边的汉堡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叫,猛地扑到可乐身上,两只前爪在他身上一通乱摸乱抓,整个人还故意往可乐那边蛄蛹着蹭,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
“汪汪!!” 可乐瞬间炸毛,惊得原地跳起,拼命扒拉着想往陈开心身上爬,喉咙里发出变了调的嚎叫,“什么东西?!别摸!救命!”
“噗嗤……” 汉堡憋不住了,指着吓得魂飞魄散的可乐,笑得前仰后合,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哈哈哈哈哈!可乐你个大怂包,刚才谁说要保护主人的?”
他学着可乐之前的腔调,一脸的欠揍,“我不怕~我好勇敢哦~”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