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偏僻小径左弯右绕,朝言昱安居住的院落走去。陈英一路上将接下来的事情捋了一遍,比如说怎么避开值守院门的下人从侧墙翻进去,怎么当面将玉佩归还给言昱安与他从此划清界限,最后怎么与姑姑汇合悄无声息地离开侯府。
她想得很简单,只要不被人发现,其他事情都很好办。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陈英刚走到世子院外,就听见院门处传来一阵说话声。
“我家姑娘游园到此有些乏累,可否让我们进去向言世子讨杯茶水?”
“请贵客移步菡萏池边,那里自会有宴客的茶饮。”守门小厮语气敷衍,随手给她们指了个方向。
岂有此理!武安侯府早就对外放出风声要为言世子选妻,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如今宴客登门却又将人拒之门外,岂有这般待客之道?
小丫鬟插着腰,瞪向守门小厮道,“你这狗眼奴才,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吗?竟敢用这样的话来打发我们!”
眼见那丫鬟挺起身板,一副要胡搅蛮缠的架势,守门小厮警觉地后撤一步,然后二话不说,啪的一声将院门关上了。
“啊……这?”小丫鬟顿时胸脯剧烈起伏,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不待她啐上几口,隔墙里传来小厮懒散的哈欠声。接着,又听他似自言自语发起牢骚道,“一会儿来个受伤脚崴的,一会儿来个中暑晕倒的,这会儿还来个口渴讨茶的……啧啧,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这时,院门外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原本气鼓鼓的小丫鬟瞬间泄了气,回头望向自家小姐,主仆二人尴尬对视一眼,然后忍不住一起笑出了声。
直到笑声中尴尬散尽,小丫鬟这才觑了眼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劝道,“姑娘,看来奴婢这个法子是行不通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下次一定还有机会的。”
“为何要等下次?”
身着黄衫的少女抬头,瞧了眼不算高的院墙,圆眼滴溜一转笑道,“没有机会就不能创造机会了?”
这些年父亲领兵在外,母亲心思全都在幼弟身上,就算她女红做不好,女诫背不好,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打紧的。他们韩家祖上三代皆是武将,本就与那些科举入仕的清流文官不同。
就如母亲说的,府上男儿自幼需得习武苦练,熟读兵法,而女儿就不同了。女儿生来就是享福的,只用凭靠父祖弟兄的军功尊荣,将来挑选个如意郎君,便可一生顺遂无忧。
她是真把母亲的话听进去了。不久前,父亲在寄回的家书上对言昱安颇多溢美之词,她虽不知缘由,但也瞧得清楚,母亲见信后看向她的眼神灼灼发光。
刹那间,她就明白这封家书的深意。
后来她开始多番打听,这位名动京城的武安侯世子言昱安。
可越是打听,便越让人按捺不住好奇心。传言中言昱安不仅有诸葛之智,还有潘安之貌,简直是个十全十美的郎婿人选,可冷静下来一想,这世间天地尚有不全之处,人又岂会有十全十美呢?
往往一尺水翻腾做百丈波,那些传言又能有几分真?家中属意这门亲事,今日若不能跟言昱安见上一面,教她如何能甘心?
韩秀秀杏眼一转,目光轻轻落在院墙边斜出的树枝上,她忽然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提起裙摆跑到院墙边,比划了下院墙高度,立即吩咐丫鬟过来蹲下,然后她抬脚踩在丫鬟肩膀上一点点顺着墙往上爬。
“再往上来一点。”韩秀秀眉头蹙紧,双臂吃力地往上够。
小丫鬟听了话咬紧牙,又使劲把肩膀往上顶了顶。
等到手能够上墙檐,韩秀秀牟足了劲向上爬,可还没等脚下踩实,底下小丫鬟双腿打颤,整个人就像风中凌乱的劲草,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姑娘,我快坚持不住了。”
韩秀秀攀在墙沿刚窥见一点院内景象,就听见小丫鬟泄气的话,顿时就气恼了。当下她扭过头正要责备几句,还不等她张嘴,身子竟陡然失重摔了下去。
“啊……”小丫鬟发出一声惨叫。
韩秀秀摔蒙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除了手心蹭破点皮外,身上再无其他伤处。反倒是被她压在底下的小丫鬟,脸色惨白得吓人,她忙起身去拉小丫鬟。
“我的腿,腿好痛……”小丫鬟已经动弹不得,小脸疼得扭曲。
韩秀秀慌忙松开手,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惊惶和愧色。
此时,院墙下的草丛中。
陈英一身丫鬟装扮矮身蹲着,柳眉紧蹙,眼底有些犹豫。
这时,不远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了过来。
“姑娘,我动不了了,我的腿断了……”
韩秀秀吓得跌坐在地上,哭红了眼,“都是我不好,非要爬这个破墙,该摔断腿的人是我,都是我的错。”
话音刚落,黑漆漆的草丛里走出来一个人。
顾不上正哭着自责的韩秀秀,陈英径直走到小丫鬟身边,半蹲下来将她的腿搭在自己膝上,然后咔哒一声,随着小丫鬟一声痛呼,小腿关节瞬间复位。
“腿没断,休养些时日就好了。”
陈英抬起头来,浅淡一笑。她的眸光温柔而坚定,带着点菩萨低眉的恬静慈悲,又带着一点疏离。
韩秀秀脸上还挂着泪,一脸不可置信地盯向陈英,整个人愣怔中还没回过神。
陈英起身准备离开,衣袖却被人扯住了。
“姐姐,你好人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