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趁方粲和孔昭出门,裴宁悄悄起床,顺着系统的指引摸回先前的院子。虽然是个思维不发达的未进化统,但探路规避风险这种功能还挺好用。和同胞成功接头后,他赶忙给其他人传递自己这里才有的讯息。
根据他脑海中残留的记忆整理,他们被困的这里算是鸣城地界,却也不很受鸣城管辖。
鸣城侧靠卧龙山脉,山脉起伏蜿蜒如同巨龙,其上珍兽异宝,殊丽景色数不胜数。纵然守着这样的宝库,城主也只能探明掌握入山十里内的情况。因着山脉的野兽毒虫肆虐,奇峻飞崖横阻,更深入的地方官府无能为力,近年来灾祸不断,为官者也无心去探求。
渐渐的十里外成了无处可去之人托身的地方。通缉要犯,游侠方士,不堪忍受苛捐杂税的农民,乃至被发现的敌国暗探,都有可能。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寨子应当叫九山寨,算是鸣城附近规模最大的匪寨。特殊在于,这个九山寨在十里范围内。
不记得谁和自己讲过,山寨起初只有十几二十多避税入山的农夫和家人。这样逃税的人多得很。一场大灾下来,土地颗粒无收,可朝廷不管这个,种地就要缴税。农民交不出,又怕朝廷苛责,于是纷纷逃进山里,躲避官兵追查。
旧栎县县令习儒,不忍百姓流离失所,向朝廷申请免税。朝廷奸臣当道,不依县令的请求。一边是百姓,一边是国法,他哪边都不能割舍。于是风调雨顺时,他正常收税,灾年时,百姓逃山,他也视而不见。
不知何时起,山寨人越来越多,哪怕好的年岁也不下山耕作。他们还从无遮挡的山坡迁移到易守难攻的九环山,就此逐渐成了气候。
旧栎县县令此时再想除去山寨,已经不行了。
山寨每每物资不足,总下来劫掠一番。或抢财帛,或截粮车,乃至良家女子,虽然同是乡亲也不见放过,周边百姓苦不堪言。然而当县尉得到消息去追击,这些人就往山里跑,剿匪的官兵被山林所困,一来二去,底下兵丁也不愿再去剿匪。
旧栎县县令自认祸由他起,他也是个负责又有胆气的,就孤身上山,和九环山的大当家谈判。他承诺准许对方拿山货来交换棉布盐巴,条件是不能骚扰劫掠百姓,安生住在九环山。如出尔反尔,他抛却前程,散尽家财,求也会求来离这里不太远的龙口关重兵踏平山寨。
如果裴宁没记错的话,当时九山寨的大当家答应了这个条件,栎县因此宁静很长一段日子。不然,裴家也不会允许自己一个未成年的小郎独身住在栎县。
他听闻最近栎县县令似乎要换任。
裴宁忽然想到,新栎县县令对九山寨的态度是什么呢?或许,这个答案和自己这个裴姓子弟被掳上山有很大联系。
纵然土匪不知道自己有个做府君的叔父,也会知道,那个屡剿屡败,依旧没有丢官的县尉,就姓裴。
裴宁脑子里忽然有一丝灵光闪过,没等他抓住这丝灵光,就被陆闳嘀咕声吸引过去:“县令用古体字怎么写?”,他小声问身边的人“话说这个朝代字体是什么样来着?”
谢衡抬头看一眼裴宁,小声回他:“应该是隶书。”
“那县令用隶书是什么样的啊。”
“我也不知道。”
有系统的辅助,这种小声嘀咕基本上是大声密谋。裴宁作为这里唯一的文化人,不得不顶着被识破的风险蹲在地上,道:“我知。”然后用树枝划出这两个字。
隶书和楷书看起来已经很像了,尤其是要写的【县令】,用树枝写模糊笔法后几乎无差别,也只是现代人对繁体不太熟会造成一点障碍。
陆闳蹲下仔细看,满脸震惊神色:”我就说那个令字我不会认错!衡哥还记得我捡的那张凭证吗,上面就有这两个字!”
在场人都很意外,可惜凭证被土匪抢走了,不然叫裴宁看一看,保管破解的干干净净。
有一瞬间,裴宁心生出府君权势直接向土匪讨要的冲动,很快他放弃这个打算。万一应对有疏漏,不,是一定会应对疏漏,陆闳等人身份暴露,平白生出许多波折。
县令前面的字有污渍,加上笔画多,毛笔字艺术性强,陆闳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栎县。最后还是裴宁想出个笨办法,他把周边所有县的名字用繁体隶书竖排的格式写在地上,让陆闳看和哪个相似。
陆闳愁眉苦脸认半天,确定是藏山县县令。
陆闳:“哎,居然是藏山县。我捡到东西时人都被吃干净了,白骨架子挂在石头上吓我一跳。他包袱也脏了,我直觉这个可能有用。谁知道居然是个官,死在荒郊野岭的也太可惜了吧。”
谢衡分析:“看来陆闳被当成是已故的藏山县县令,凭借着这个身份我们才能幸免于难。只是从这个待遇来看,藏山县只能算无可奈何下的备选。”
“确实是备选”,裴宁道:“藏山之名得自地形。此县三面环山。一面邻水,出入都只有狭窄山道,是以山内人不常与外界沟通。若是一夕换人,外面恐怕很久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