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韵布完菜后，见比比东拎了瓶酒走进来，手中还把着两个高脚杯。
“要试试么？”比比东晃了晃酒杯，在她点头后笑说，“先吃饭，空腹喝对胃不好。”
吃完饭，俩人坐在庭院中。寂蓝的苍穹中，不时眨着几颗朗星，有的还挂在淡金色的船尾上慢慢地扭动身子。
“焱约了师姐后天晚上在教皇殿前碰头。”
比比东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纤细的手指把着一柄小刀，将酒瓶的铅帽割开。
雾韵两个拳头撑着脸，看着她拿过桌上的开瓶器，不禁露出笑容，“这造型好可爱。”
开瓶器夹住瓶颈的把手是两条粗壮的紫黑色蜘蛛腿。
比比东利索地起了红酒，“喯”的一声，木塞脱落，“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记得很清楚，雾韵说，蜘蛛肯定是没有其他小动物那么可爱了。
“嗯……爱屋及乌？”
雾韵还挺喜欢比比东服饰上的蜘蛛元素的，教皇冠、束腰和手链上都有。蜘蛛开瓶器，也是比比东专属的。这都很可爱。
比比东平直的唇线掀起一点弧度。这次，雾韵不跟她东扯西扯审美标准了。
雾韵又说回正题，“你对焱要向胡列娜告白的事，没什么看法吗？”
“我？”比比东抬头，“这是娜娜自己的事。”
“话是这么说，你难道没有想过千仞雪和胡列娜万一喜欢上谁的情况吗？”
爱情并非人生的必需品，雾韵嘴上问的是她们的事，最终目的还是以此来推敲比比东的心思。
“作为她们的长辈，我自然希望她们所喜欢的是人中翘楚，各个方面都出类拔萃。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足够珍惜、爱护她们，对她们始终如一地好。”
澄红的液体滚入杯中，比比东将酒杯递给雾韵。
“这已经很难。”拨弄了下手链上的玉髓，比比东又补了句，“而且，我的看法并不重要，她们选择的是自己的伴侣。”
“到时候我也会去教皇殿待着，你一起吗？”
比比东的眼神中含了嗔怪的意味，“为什么要旁观这种事？”
“师姐紧张，让我陪着。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子，你不应该对她的感情生活表示一点关心吗？”雾韵扬了扬眉。
比比东不答反问，“为什么挑教皇殿？”
略略倾斜了下酒杯，红酒滑进喉咙，绵柔悠长。不是预想中的涩口，反倒蛮甜的。
雾韵眼眸一亮，“味道还可以接受。”
“这是酒窖里最甜的一种了。我平常喝的那些，你大概不会喜欢。”
“或许是因为教皇殿前有天使神像，教皇殿又是你的象征，焱觉得在天使神和教皇的面前表明心意比较能体现诚意吧？”雾韵又浅抿了一口才回答她的问题。
比比东瞧她喝酒，一下一下小猫舔水似的，每口喝得不多，却又喝得挺快。摇晃了几下酒杯，比比东仰起修长的脖颈，红酒淌进红唇中。略甘。
“神有什么好信仰的？都已经消失在尘世间了。”教皇本人对天使神的信仰度可谓堪忧，但是呢，“这想法还是有心的。”
“去嘛。”
比比东看着她手中见底的酒杯，眼眸对上雾韵黝黑的眸子，几秒后嗯了声。
“慢点喝。”比比东伸出胳膊，手心抵着雾韵的脸蛋，微烫，“喝得太快，脸都红了。”
雾韵缩了下身子，避开她的手掌，声音沾了点醺意，“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就忍不住尝了又尝。”
比比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尖勾弄着腰上的挂饰。冰凉坚硬，和方才温热柔软的触感截然不同。
她展唇微笑，“你酒量估计很浅，小酌一杯就差不多了，以后再喝。”
“好。”
后日晚，比比东处理完公务，又看了会儿书，见外面天色已暗得彻底，便从教皇殿的后门走出。当她悄悄跃至天使神像肩下的侧台时，发现雾韵也在这里。这算不算一种心有灵犀呢？比比东想。
毕竟，不同于背靠着教皇殿小门边高柱的邪月，和猫着腰缩在另一边柱子后的宁荣荣，她俩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来到十几米高的侧台上。
从教皇殿前的空地上仰望，都得费好大劲，并且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察觉到这里有人，更何况冬夜乌黑一片，没谁会平白无故往这儿看。委实是个旁观的好位置。
“这么多人，他一点也没发觉。”比比东远望着底下走来走去的焱说。
雾韵循她的视线而去，“因为他心里紧张，所以根本顾及不到旁人。表明心意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此时此刻恐怕只有师姐出现在他眼前，才能让他从这种焦急忐忑的状态中解除出来。”
比比东眸子微闪。
果然，在胡列娜的脚刚迈上教皇殿的地砖之时，焱便立刻迎了上去。
“娜娜，你来了。”简单的五个字，焱说得有些磕巴。
胡列娜往中间走了点，“嗯。”
焱小步跟着她挪，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深吸了一口气，快步绕到胡列娜面前，直视着她，“我喜欢你。”
“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了。尽管你比我和邪月小，却始终卯足了劲要超越我们。你比我们都要努力，总是坚定地朝着目标嵌进。而现在，你也确实做到了。”
焱咽了咽口水，腹稿忽然断了，最后，他张张嘴，“我想守护你一辈子。”
雾韵捋了下耳边的碎发，轻笑，“我还以为会有长篇大论。”
比比东双唇张合几下，没有发出声音。
“对不起。”安静地听完他的话，胡列娜叹息，“我很感谢你的喜欢。可是，你在我心里是朋友，仅仅如此而已。”
背靠着柱子双臂抱胸的邪月仰头望向天空。冷冷的风关上了焱的嘴巴。很快，一团团白气又被慢慢哈出。
“这个结果，我早就知道了。”焱火红明亮的瞳孔此时也显得沉静，“但我很高兴你给了我机会，让我将心底话说出来。比起被拒绝，情感只能憋在心里的滋味才更不好受。我已经憋了很多年，这下终于解脱了。”
胡列娜心口压着的石块也落了地，橙发间的羽毛银饰勾出轻巧的弧度，话语缥缈似雾，“我知道，那很痛苦。”
宁荣荣浅笑，她就说，娜娜姐不用想那么多嘛。这发展得不是很顺畅？
“不过说实在的，被拒绝了，一点儿不难受是假的。”焱自嘲了下，“但现在的我没有资格与你并肩，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