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还在梳妆,诸位请在此稍等。”
在凤椅前说话那人面儿上有不少细纹,神情却是极柔和的,福身时也十分规矩,她身穿的与乞巧梅枝她们一样的衣饰,翡翠色对襟半臂配同色圆领大襟衫,湛蓝交窬裙,尽是花卉纹,虽纹绣之感与妃嫔的宫装差了许多,但其中亦有些许银线密织,比乞巧和梅枝她们要好上不少。
唯一不同的便是此人单髻之上有海棠红宝石博鬓和金花钿头钗,而乞巧梅枝它们只能用银钗点缀珠玉的束发饰品,或许这便代表着更高的宫女品阶。
“无妨,咏绪姑姑尽去汇报皇后娘娘,妾身们在这儿多等一会儿便是。”
原来她便是清早来我宫中传谕旨的咏绪。
“拜见贤妃娘娘。”
安拂夏随着封美人跟欣美人,一同福拜坐在坐上的那名女子,她眉宇间点缀着蓝紫花钿,交织的色彩平添一股神秘,桃花眼柔情脉脉,高挺的鼻梁下,粉嫩玉润的唇如鲜美的糕点一般,轻启之时又如盛开的粉色水仙,“这位,便是新进宫的安才人了吧。”
说着她一拂手,其余二人一同起身坐定,唯安拂夏还在原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禀贤妃娘娘,妾身便是。”安拂夏嫌少见到能将俏丽与妖艳结合得恰到好处的女子,而这贤妃便是其中翘楚,她的容颜虽不算倾国倾城,但必定让人见之难忘。
这后宫的女人不仅多,也是各有千秋。
“不必多礼,坐吧。”话音落她瞧见封美人离自己隔一个身位坐着,欣美人虽是往右侧去却也如此,而安拂夏正准备坐到欣美人下首,便再度出声,“辛修容病了起不来身,宋婕妤还在紫宸殿门前跪着,各位妹妹就不必给她们留位子了。”
安拂夏本有些犹豫,按着宫规,就算高位嫔妃不来,这位子也是应该留的,但瞧封美人和欣美人当即应下,“诺。”后照做,她便也应下这般行事了。
看来贤妃在宫中的权势,并不只是覃嬷嬷所说只给皇后打下手一般,只怕在宫中日夜威严深重,甚至隐有超过皇后娘娘的趋势了。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锐的喊声响起,从那凤椅的鸾凤腾飞屏风后,便缓步行出一位女子来。湛蓝齐胸裙外是紫金丝线密织的立狮宝相花纹大袖衫,尊贵无比,繁琐的衣裙包裹,她的腰肢却十分柔软纤细,走动之间独有一股果香。
当她转过头来,安拂夏愣住了,这张脸,除了翘飞高扬的睫毛和挺拔白皙的鼻梁,其余五官都很是普通,可却凑成了一张无论是笑还是说话,都令人心动的模样。清冷、典雅、风韵十足,安拂夏觉得,若是见到,不仅男人难忘,只怕女人也会深深铭记。
她的妆容比在场的每一位都要清淡,甚至看不出来有丝毫上妆的痕迹,却更显自然灵气。
安拂夏年少时见过一次先皇后,也就是如今被赐封为圣德懿母皇太后的,陛下的嫡母,她的凤冠虽然贵气,凤凰也是活灵活现霸气十足,却未免过于沉重。可如今这位皇后娘娘的凤冠,却很是轻巧,更足有三头凤凰,每一头的眼都是用不同的琉璃宝石镶嵌,隐约有霞光流转其中。
定是新造的。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很是好听。
安拂夏与众姊妹一同刚坐下时,皇后言道,“哪位是新入宫的安才人?”,她便不得不再起身行到殿中央,盈盈下拜,“妾身珠镜台安才人,拜见皇后娘娘。”
“本宫只是问问,你不必行此大礼。”皇后轻笑,“回去坐吧。”安拂夏这才松一口气坐了回去。
贤妃言,“皇后娘娘,宋婕妤从昨夜已在太极殿门口跪了一夜了,今日清晨听得早朝的钟声响,她又跪到紫宸殿门口去了,那时雨那么大,咱们真的不管管吗。”
提起这事儿,皇后也长叹,“她的父亲涉嫌贪腐大案,如今她怀孕了,想为父亲求一线生机本宫也理解,可这样跪下去身子定是受不了。昨夜本宫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劝了大半晌,可她实在不愿意回来,本宫也没办法。”
这话儿刚落地,便有侍女慌忙地跑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宋婕妤有流产的迹象,已被抬回蓬莱殿了。”
“备轿!本宫要即刻去蓬莱殿!”
“诺。”
皇后都动身了,其余人自然也得跟着去。路上安拂夏一直在想,在她誊抄的贪污的官员之中,并无吏部尚书之名,他怎会牵扯进贪腐大案,难道,是有官员吐口之后将吏部尚书拉下水?!
到蓬莱殿的时候,皇后打前阵,其余人都急匆匆地往屋内赶,便连安拂夏都无心思好好看看蓬莱殿的景致。一进卧房,便有股使人突生恶心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皇后在堂中停下,言道,“这血腥味太重了,心莲,你去将宋婕妤的贴身侍女兮儿唤来,本宫问问情况。”
“诺。”
兮儿出来的时候,浑身的衣物上都沾了不少血迹,甚至看不清衣物本身的模样。那张略俏丽的脸带着哭腔,见着皇后便跪下道,“皇后娘娘,救救我家婕妤,太医,太医说她严重伤身,大出血已是止不住,这样下去,不仅孩子保不住,就连她的命都保不住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皇后问道,“本宫明明派了医女过去跟着,也让侍女带了油伞和麻衣,嘱咐她们婕妤一时不起来,便一时都要派人在旁边看着,也嘱咐了尚药局派人轮换,为何,还会弄成这样?”
这一问话,兮儿更是哭诉不止,“紫宸殿下朝以后,婕妤见到了大公子,他没有受到贪腐案的连累,如今仍是吏部侍郎,婕妤当着那么多官员求他恳请陛下赦免老爷,谁料也不知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大公子居然一脚把婕妤踢落在地,等到王司药过去查看的时候,婕妤已经不省人事了!皇后娘娘,婕妤听闻老爷身陷牢狱本就伤心,陛下又始终不愿见婕妤一面,已是身心俱疲,太医说她求生意志极弱,若是再不想法子,只怕....只怕.....”
“倘或她就这样死了,朕立刻杀了宋文兆!”
冰冷至极的男音,安拂夏循声望去,盈盈下拜,“妾身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