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在平阳宫的椅子上时,安拂夏仍觉得自己有些困倦。即便是靠着椅背,也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正在抽离。
“徽修容,你怎么了?”
皇后问话的声音响起,一下便把安拂夏从困倦中拉了回来,“皇后娘娘,臣妾近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会觉着困。”
“这倒是稀奇。”贤妃放下手中的茶水,言道,“近日已是夏至最炎热时,皇后娘娘怀着孕在宫里都要放上两大盆冰,妹妹却还在犯春困。”
宋婕妤叹道,“安妹妹已经找钱司药看过了,钱司药只说可能是近些日子来补药吃多了,身子里阴阳不调造成的,眼下也只能暂时停掉这些东西,再慢慢滋养以观后效。”
“说起这个。”封美人看向自己对面那空着的红椅,冷笑道,“顾昭仪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然连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样的大事,都可以只派一个婢女过来打声招呼,说不来就不来了。皇后娘娘,臣妾请求责罚顾昭仪,否则传出去,人人有样学样,娘娘颜面何存,宫中规矩的威严何存。”
岂止是这一天,自从太后回宫那天,顾昭仪用一幅画儿博得了太后的喜爱后,陛下就时常往曲水流觞去,十天里有八天都呆在同一个地方。顾昭仪也仿佛忘了自己先前是如何被禁足的,自半月前,就经常不向皇后娘娘请安,原先还会装病或是给个理由说昨日侍奉陛下过于劳累了,如今却是两个理由都不愿意给了。
“封美人这话儿说的严重了。”皇后言道,“咱们宫中如今也就这几个姐妹,除却顾昭仪,徽修容即便是身子不爽快,不也过来了。大家都是谨遵礼仪之人,岂会因他人而不会约束己身。”
瞧封美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后直接抬手制止,“好了,不必再说了,这件事儿本宫与陛下已经讨论过了。今日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们都先回去吧。”
“臣妾告退。”
贤妃和封美人均单个儿走出了平阳宫,而宋婕妤则搀扶着安拂夏走在后头,看她面色越发苍白,也是十分紧张,“妹妹,你真的没事儿吧,不若我去通秉皇后娘娘,咱们现在平阳宫西阁歇歇,将钱司药请来瞧瞧吧。”
“不必的宋姐姐,我....”话儿还未说完,安拂夏只觉自己眼前一晕,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待她醒来时,皇后和众妃都在身侧,皇后就坐在她床畔,而自己也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宋婕妤见她眼神明亮,顿时松了口气,“妹妹,你终于醒了,方才你在庭院内晕倒可吓人了。”
“闽奉御,姚奉御,快来看看徽修容。”
皇后一声令下,不远处的两位奉御立即放下手中的物什走了过来。最先到的那位,上身荼白点睛莲花缠枝花纹对襟半臂配轻红卷草纹圆领大襟衫,下身蛋壳色联珠花边纹交窬裙,面容清丽,眉眼间纤细精致的粉彩桃花花钿将那双盈盈水眸衬出些许风韵妩媚,很是亮眼。
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位虽容色姣好,但浑身上下总是透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那葡萄眼里透出的神采也是极冷的,上身竹月对襟半臂配韶粉圆领大襟衫,下身沙漠绿交窬裙,皆是宝相花纹的纹绣,且那纹绣的丝线亦有些许褪色了,想来这衣裳不是新的,而已是极老的了。
先前那人先给安拂夏略略把脉,后头那人也上了手,二人所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对视一眼后,先前那人后退两步,后头那人面带肃穆地向皇后娘娘回禀,“回皇后娘娘,徽修容体内的毒素已被清除,身子也已无大碍了,微臣再开一些药方,娘娘日后可在尚药局着人看着,将要煎好再拿回宫中,亦或是拿到自己宫中去煎都可,三两日便可痊愈。”
“这可太好了。”宋婕妤喜出望外,“有姚奉御这位宫中圣手在,妹妹大可安心了。”
安拂夏很是疑惑地望过去,宋婕妤正要解释,却被皇后打了茬儿接口,“长安有数个姚府,其中之一便是医官世家,这位姚奉御自入宫起便随侍圣上与妃嫔,往前是伺候先帝的,陛下登位之后身子大多时候也是由她进行调养。今日本宫让红玫去请钱司药时,正巧碰上姚奉御与闽奉御都在,二人听闻事态便过来了。”
原来方才说话的是姚奉御,安拂夏赶忙道谢,“本宫多谢姚奉御了,可否告知本宫为何会晕倒呢。”
殿内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闽奉御从怀中拿出个香囊递到姚奉御手里,姚奉御则将其放到了安拂夏面前,问道,“娘娘可认得这个鸳鸯戏水的香囊。”
“自然认得,这是本宫所做的。”安拂夏神情一顿,讶异道,“难道本宫晕倒,是因为这个香囊?!”
姚奉御点头,道,“这香囊中放了天离草,这种草药因与杂草形态相似,所以旁人也不大认得出来。不过这草药闻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若是遇到极热的天气,与檀香混在一处时,便会质变,使人产生中毒迹象,严重会致死。”
见安拂夏面带怒色,她再道,“既然这香囊是娘娘亲手所做,娘娘是否还记得您是从何处选的香料?!”
“本宫记得,这香料是入宫时就收藏于珠镜台的,前些时日见这些香料保存完全,没人用过,便拿出来用了。”安拂夏看向皇后,言道,“皇后娘娘,可否派人去搜一下珠镜台,我想知道,那些陈旧的香料之中,是否有异?!”
“玉笛。”皇后寒声道,“派人去将珠镜台里外都封了,好好搜查一遍,若有问题即可来报!还有,着人去将徽修容的东西收拾出来,现在平阳宫西阁住一阵子,待安全了再回去。”
“诺。”
“多谢皇后娘娘。”
宋婕妤起身轻柔地扶她躺下,言道,“好了,这些事情自有皇后娘娘处置,你就好好休息吧。”
“咱们先出去吧,莫要扰了徽修容休息。”众妃随着皇后开口而离去,大门关上的那瞬间,原本已躺在床上闭上眼的安拂夏忽而将眼睁开,勾起了唇,随后又闭上眼休憩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当天边儿忽然有晚霞将天半数浸染的时候,半夏推门而入蹲在安拂夏床畔,低声唤道,“娘娘。”
安拂夏将眼睁开坐起来,半夏则将一旁留着的枕头都靠在床头,安拂夏靠上去后问她,“如何。”
“这是五小姐递来的消息。”半夏将早就攥在手中的那张纸条递过去,安拂夏摊开,瞧见上头写着‘放心’她便笑了,“她的效率,还真是高。”
彼时毓秀殿中,贤妃听闻家中遭了大火,眼下已烧了半个庭院,母亲被困于大火之中好容易逃出来,却可能是吸了太多烟尘的缘故,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来,霎时惊怒着将手中的冰果碗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