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跪在她脚下的婢女颤抖着身子,大气儿都不敢喘,方踏入殿中的玖荷缓步到她身侧,言道,“你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娘娘就行了。”婢女如获大赦,刚忙起身离开这个地方。
玖荷则使唤带进来的侍女们将地上的残渣收走后,让她们出去关上门,才站在贤妃身侧劝慰,“娘娘不必忧心,奴婢已经唤人去打探过了,这火虽大但好在只是烧毁了夫人所住的卧房,且发现得早,老爷他们都没有什么伤亡,唯有夫人吸入了烟尘。但大夫说了并不要紧,过段时间就好了。”
“不行。”贤妃焦急地站起身来,在这殿内来回踱步,“本宫不放心。你拿着本宫的牌子,去一趟尚药局,就说本宫的令让闽奉御立即出宫,去往童府,什么时候将本宫的母亲治好,什么时候再回宫。将五品宫婢放出宫入臣子家中需要帝后的手令,本宫这就去请旨。”
“不必了娘娘。”贤妃方走了两步就因玖荷这句话而停了下来,她再道,“您方才让奴婢去尚食局去糕点,奴婢在回来的路上听到这个传闻,便让人先把冰果送回,自个儿先行去了平阳宫。如今闽奉御已经得到了皇后谕旨出了宫,这会儿应该在去往家中的路上了。”
贤妃心半放,她长出一口气在玖荷的搀扶下坐了回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言道,“不对啊。母亲一向是最怕火的,她的卧房之中除了烛火,从不允许出现任何可能引起火的东西,即便是烛火,也是入睡或是人不在就立刻熄灭,那些婢女为了避火,往来时也甚为小心,这火,怎么可能从她的屋中先烧起来呢。”
玖荷也回过味儿来,言,“娘娘,您的意思是,有人蓄意纵火。”
“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贤妃寒声道,“本宫不能出宫,但你可以,你拿着本宫的牌子,去一趟京兆衙门,找甄大人,他处事尚算公正,你告诉他,这件事不能明着查,但即便是暗着来,本宫也要得到一个结果。”
“奴婢即刻就去。”
瞧着玖荷出门的背影,贤妃不免长叹,“若是狄风在就好了,他的破案手段,整个大禹都无人能出其右,定能给本宫一个答案。”她隐隐地觉得,若是有人纵火,这个人,应该就在宫禁之中。
入夜,安拂夏坐在梳妆台前正退去簪发,梅枝帮她梳着头,抬眼瞧见她刚恢复些许红润的脸庞,道,“娘娘,咱们日后还是不要用这种损伤身体的法子了,想要将事情放在陛下面前,您完全可以明说的。”
安拂夏知晓她说的正是今日发生的事。
自流产之后她时不时地翻看医术,就是想要懂得一些寻常的医用知识,以免来日再度受害。那日翻到天离草那一页,瞧见上头写着这种草药若是跟冰浊寒花混合制成香药,一旦被产妇大量吸入,便会出现大出血的症状,甚至致死。她便想起了彼时与宋婕妤一同发现的,那九轮扇之事。
年少时她听过一耳朵八卦,尹美人生前与太后关系甚好,她去世后,圣德懿母皇太后便怀疑这桩案子与太后有关,还着人查了查,最终却没查出什么来,只能作罢。所以她猜测,可能太后也不知道尹美人究竟是如何死的,便想若是自己用了这天离草,再由皇后从宫中搜出,一切自然是水落石出了。
而且这天离草是她入宫前就有的,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她的头上。
“坦白自己的怀疑其实是愚蠢的行为,有时候不能获得别人的信任,反而会给自己带来祸端。”安拂夏抬眼瞧见镜子里的自己,那眸中,果决、狠辣,言,“皇后今日搜宫成果如何?”
梅枝回禀道,“这次搜宫姚奉御也去了,一行人在柴房中找到了大量的天离草,且多亏我们将那九轮扇放在显眼之处,这九轮扇一下就被她发现了,如今已经被带走了,也不知去了何处。不过方才奴婢唤人给您去弄热水时已听了一嘴,那些婢女们都在传,早先尹美人是死于天离草呢。”
说到此处她凑到安拂夏耳畔,低声道,“还有那香囊,因为样式与今日娘娘所戴的一样,也被姚奉御寻到了,眼下,应该已经递到帝后的案头了。”
安拂夏勾唇,“这都要感谢顾昭仪。”若不是她心生妒忌早与乞巧有所勾结,让她偷偷的将那香囊调包,她也无法想到这个计策。
梅枝也感慨,“乞巧那丫头看着那么无害,却竟是个里通外贼的货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她还是不懂,“但娘娘,咱们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
安拂夏笑着站起身来走向不远处的浴桶,言,“明日你就知道了。对了,程珊华那边如何,本宫只是让她给童夫人一个教训,可没让她纵火。”
“娘娘放心吧,奴婢已经去打探过了,京兆尹府那边说并未有任何伤亡。至于五小姐,半夏姐姐说,她今日只收到了这一张纸条,后面的事儿她也不知道了。”安拂夏听了这汇报,轻叹,“罢了,既已放她自由,就由她吧。”
童府大火烧了一夜才被扑灭,虽然发现得及时,京兆尹府早早赶来疏散了周围的群众,但还是烧毁了数间房屋。陛下听闻此事震怒,责令京兆尹府尽早破案,查清究竟是人为纵火还是意外,同时让户部和工部负责拨款以及暂时收留民众,且由朝廷出钱给百姓一些补贴,以弥补百姓的损失,让他们得以重建房屋。
“听闻童夫人因为这件事儿被吓得不敢出门了,连家中庭院儿都不逛,这家里的权柄也交到了童三小姐的手里,她每日都把自己关在屋中,贤妃姐姐,这件事是否属实啊。”
贤妃冷冷地望向冷嘲热讽的顾昭仪,言道,“本宫的母亲做什么,似乎还轮不到妹妹来管,妹妹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澄清那香囊一事吧。”
一说香囊顾昭仪的怒火就被提了起来,“本宫早便澄清,乞巧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那茉莉花香粉,本宫早早便去尚珍局报了失踪,陛下也着人查过了,日期可早了徽修容事发二十多天,岂能赖到本宫头上!”
“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吗。”封美人冷笑一声饮下玉笛她们刚送上来的冰酥酪,言,“顾妹妹恰巧失了香粉,这香粉就恰巧落在了徽修容的侍婢身上,而那侍婢又恰巧偷换了徽修容的香囊,里头还有天离草,这意外出现的概率也太高了吧。”
“你。”
“行了。”皇后娘娘打断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言道,“徽修容今日被太后叫去了都没来,你们就别在这儿妄加揣测了。这件事查到乞巧这,就是婢女偷换了所制香囊,并在其中加入了天离草。乞巧自个儿也认了,是因承安的死心生不满,才对徽修容下手的。早早查清楚的事情,到这儿也该结束了,日后本宫若是听到内廷有谣言,决不轻饶,明白了吗。”
众妃同时起身福拜,“臣妾谨遵谕旨。”皇后细细端详,这里面有人不服,有人暗喜,心中暗自记下。
“不知太后为何想起了徽修容,要将她叫到永慈宫。”宋婕妤疑惑道,“本宫记得在宫宴之上,太后娘娘并未多注意嫔妃,就连两位太妃也是沉默寡言。”
“许是因为天离草吧。”贤妃道,“臣妾听宫女儿们说,先朝尹美人也是死于天离草,这东西就被掺杂于那九轮扇之中,皇后娘娘,不知是否属实。”
皇后娘娘摆手道,“传言罢了,不足为信。”说着她望向不远处的窗棱,那窗外斜后处,便是永慈宫。